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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篇森林里有一间破旧的木屋，紧紧锁住的门后住着一位生了病的老人……
“请问有人吗？”清脆悦耳的稚嫩声音在夜晚中显得格外醒目。屋内的老人显然听到了，但他只是翻了个身，没打算理睬——这么晚了，谁会出现在森林里？万一是个骗子呢？
女孩强行明亮起来的声音在屋内人的沉默中渐渐变小……
“吱吖”一声，门打开了，女孩惊喜地睁大眼睛，跳起来向围栏里面望。
开门的是位老人，他眉头紧皱，一双眼睛深邃如汪洋，锐利如鹰隼，苍白的嘴唇有些干裂，紧紧抿着，似乎忧虑异常。
老人同时也在打量她：一个10岁左右的女孩，大大的眼睛在黑夜中显得异常明亮，小小的身子被鼓囊囊的背包压得直不起腰。女孩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但隐隐透露着疲惫，估计是多日赶路的结果。咦？她的背包很大，应该装了很齐全的东西，看来是精心准备过的。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孤身一人来到这么危险的森林？莫非有什么企图？
老人心中警铃大作，但他仍不动声色。
“爷爷，我不小心迷路了，现在又饿又困，可以收留我一个晚上吗？”女孩不具有任何侵略性。
但老人依旧放心不下：“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恍惚间，女孩的脸又明媚了几分，她的声音更清亮了：“因为我要当一个冒险家！”
老人沉默不语，只是眸中闪过复杂，他缓缓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老人从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他一向是有些冷漠，有很多顾虑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打开门——是因为这个女孩那般单纯和诚实？抑或是因为她的眸子太亮，像星辰大海般将他吞噬迷惑。
他说不清楚，这是他罕有的感性的冲动。
小屋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把猎枪……突然，她余光扫到桌上的一小摞纸。咦？那纸上写着什么？女孩的目光被吸引住了：
2月1日：早饭，午饭，晚饭，然后睡觉。
2月2日：今天去了十步之外的河流附近打猎，真是太冒险了。
2月3日……
“饭好了。”老人催促怔愣着的女孩。
女孩忽然问道：“爷爷，那条河很危险吗？您好像很害怕？”
老人只是摇了摇头。
这一夜，老人辗转反侧，一夜无眠。而女孩睡得酣甜，一夜无梦。
清晨，女孩带着沉重的背包上路了……
老人如同往常般又开始新的一天，直到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的叫喊声，老人一愣：那分明是女孩的声音！
他抓起猎枪，循着声音赶去。
女孩也没料到自己的运气这般差，没走多久就碰到了一只咆哮着出现的棕熊！
她又惊又慌，迅速向回跑。女孩害怕到了极点，忍不住开始哭喊，步子也有些凌乱。大脑一片空白中，女孩“扑通”摔倒在地上。她瞳孔剧烈收缩，也不顾被擦破的胳膊和膝盖，妄图站起，却还没站稳就又跌了下去。
女孩开始绝望……
老人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娇小的女孩在巨大的棕熊面前如蝼蚁般渺小。
他想也没想，开了枪……
老人带女孩回了木屋。女孩显然被吓得不轻，身体一直在微微颤抖。老人叹了口气，抱住了女孩。
“爷爷，您觉得我真的能当一个冒险家吗？”女孩声音小小的。
老人沉默良久：“怎么这么说？”
女孩将脸埋在膝盖里，声音很小：“我觉得我不行，我太弱了。”
老人转过头，神色认真：“孩子，今天只是一个开始。你和你的梦想就像是你和那只熊，你很小，而它，那么大。追逐梦想的过程是很漫长很艰难的，但是你要坚强。因为坚强的人总会成功。”
老人的声音带着苍老的味道，如同山间的流水，林间的清风。女孩抬起头，似懂非懂，
只是喃喃着：“我真希望像您一样勇敢！”
老人摇摇头，没再说话……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溜走，老人和女孩越来越熟悉。老人的话和笑越来越多了。
但是，女孩的伤快好了。老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那天晚上，老人突然来了兴致，说要带女孩去森林里看看。
女孩有些疑惑。
那是一个山坡。
他们仰躺着，任由细密柔软的小草轻轻抚过，带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森林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大树的遮掩，将天空看得一览无余。夜晚的天空真是神奇，似乎只要望着她，就能被她的温柔和包容吞没，像妈妈一样。
“您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啊？”女孩问道。
“因为这里很美啊！”
“可您不是从不会走太远的吗？”
“谁说不会？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老人轻笑。
“咦？那现在……”
“我小时候想当一个作家。”老人答非所问。
“那就去做啊！”女孩很大声，一下子跳起，直直地看着老人。老人被她似乎要燃烧起来的双眸盯得无所遁形，略微偏过头。
“那时候家里很穷，我想挣钱让父母过得更好。但要成为一个作家，万一将来我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呢？万一我根本没什么天赋呢？顾虑有时会绊住手脚的。我最后做了一个商人，过上了我要求的生活，但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当我有资本继续我的梦想时，我却什么都写不出了。”他叹了口气，“然后我想，人这一生很短，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呢？所以我将我的资产全捐了，来到了这里。”
“可您依旧不敢离开木屋十步远！万一遇到猛兽呢？万一有坏人呢？万一……人生哪儿有那么多万一！就算真的遇到了猛兽，但也看了风景呀！”女孩有些激动，“您总是给自己留太多退路。”
老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声音轻快，似乎是带着笑的：“是啊！天塌下来有个高儿的挡着，可轮不到我这个糟老头儿！”他歪过头看着女孩：“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是你的乐观和勇敢，像个小冒失鬼一样横冲直撞。”
“我喜欢向前走，不回头，也不东张西望。还没完成眼前的，想那么远干嘛呢？”女孩的声音在风中消散，夹着老人的轻声呢喃。
那是老人的最后一个晚上，在太阳快要冒出头来的时候，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女孩握着老人的手，哽咽着。她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老人攥着女孩的手紧了紧，她听见了这个瘦得如同枯枝的老人最后的声音，他说：“孩子，要坚强！别害怕！”
女孩点头如捣蒜，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团白光——她看到了老人的脸！那般慈祥。
女孩突然间跑去老人的书桌，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匆匆写了什么，然后高举着它，冲着光影微笑，即使她还哭着，她的笑容却依旧温暖。老人看着白纸上有些歪扭的字迹，怔愣了一下，也笑了，冲女孩挥了挥手……
光影破碎成光点散去，女孩终于两腿一软，脱力般跪坐在地上，但她始终紧紧攥着那张纸。
纸上只有一行字：
希望我们都像对方一样勇敢！
女孩再一次上路了，只不过，她的背包里多了两张纸——一张是她的，只有一句话。一张是老人的，写满了话。两张纸贴得很紧，似乎要粘在一起……
北京九中 霍依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