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作家是教出来的吗

    你有没有想过，在人们口中说的作家，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呢？

    英语中作家有两个含义。

    一个是创作的人，即“写作”（write）这个动词加一个后缀，变成做这个动作的人（writer），所以，作家就是愿意写作、能够写作、正在写作的人。这个广义的作家，指任何从事写作的人，不管他的职业背景和身份是什么，只要在写作，就可以被称为作家。比如“学生作家”，即将来有可能成为作家、而现在的身份是在校学生的人。

    另一个是我们熟悉的作家，也是狭义上的作家，是一种身份和职业，即主要靠写作为生的人，或者在写作上取得了成就、可以稳定以写作为业的人。

    那么，哪些作家是可以教出来的？是广义的作家还是狭义的作家？在我们的理解里，这两种称呼也可以简单一些，叫做大众作家和精英作家。

    他们都可以教出来。有人认为，对于普通写作者，写作课能教你如何起步，如何循序渐进，发现你的素材，改进你的写作技艺。而对于经验丰富的作家，它教你梳理你的思绪，完善你的技艺，保持长久的创作生命。

    但我的看法略有不同。对于一些成名作家，基本训练也很必要，这有些像优秀的舞蹈家，优秀的NBA球员，平时都离不开基本训练。

    我个人觉得好作家至少分为两种。

    一种是没有经过基本训练的好作家，往往不能掌握超出个人经验的写作题材。比如在有些时候，我们会惋惜地看到，有的作家获得过国内国际大奖，水准确实很高，正处于创作的大好年月，可是很久很久拿不出作品，让人误以为是江郎才尽。

    一种是经过了基本训练的好作家，往往能够掌握更多的写作题材，包括超出个人经验的题材，也有办法掌控，获得不错的表现。这方面的例子，在我们身边还不多，严歌苓算是一个，她经过严格的创意写作训练，她的写作领域比别人开阔得多。

    北美洲有位作家兼写作培训师菲利普·洛帕特，将文学作品描述为作者与读者之间的对话——“一个愿说，一个愿听。”“如果你在整个写作过程中，总是停留在同一个理解层面，你的作品可能会令人愉悦，或幽默滑稽，或稍有趣味，但是你的叙述一定会缺乏顿悟时的激动，无法给你的读者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继续读下去。”

    他的这段话，是跟他学习写作的一名学员转述的。这名学员后来也成了写作培训师，这可能是因为在国外学习写作的人太多，形成了产业，像国内学习美术的人那样多，也形成了产业，容易盈利。

    这名学员叫萨曼莎·邓恩，是《失败的巴黎》的作者，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扩展作家计划中心教写作。萨曼莎还出版过几部回忆录，在这方面有许多直接的经验。

    她告诉学员说，人们在谈到回忆录写作时，普遍认为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需要虚构人物或是创造地点。结论就是，写回忆录只是说出你自己一生的故事，这有什么难的？

    “要看穿我们熟悉的东西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她说，“不管过去的事情多么独一无二、危机重重、鼓舞人心、魅力十足，或历史意义重大，回忆录绝不仅仅是这些事情的简单罗列。回忆录不是新闻报道，它是一种独特的文学形式，需要作者把自己作为作品的终极对象去探索和发现。”

    为了对学员的写作过程有所帮助，萨曼莎老师设计了一个写作练习。她指导的写作班学生，把这个练习作为起步练习。

    这是个极为简短的练习，只有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写出15句话。

    要用下面的结构写出这些句子写出15句话，并且越快越好：“我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但是我——”

    她的要求是：在这里写下15句话时，首先要想的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做的一些事，而不是想法或是信仰等。由此，要写具体的事情，而不是抽象的概念。

    第二部分：从中选出一句进行扩充。

    当他们写完这15句话后，萨曼莎老师要求他们仔细看一下自己写的句子，认真思考，然后选出其中的一句，花几十分钟扩充它。

    这个句子的结构通常像一个老式的脚手架，结尾是开放型的，向着高处扩张。而在这之后写出来的就是一个故事，一篇文章，一段让他们的叙述布局更合理、意义更深刻的文字。

    这个练习，只是帮助学员通向智慧之门，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可能会有疑问，这么简单的写作练习，怎么会通向智慧之门呢？

    萨曼莎解释说，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相矛盾的，我们身上同时存在着美好与丑恶，智慧与愚笨，同情与残忍。要很好地表达这个观点，我总会想到沃尔特·惠特曼的话：“我自相矛盾吗？我无所不容。”

    惠特曼（1810年—1892年）是美国著名诗人、人文主义者，他创造了诗歌的自由体，其代表作品是诗集《草叶集》。他认为人都是自相矛盾的，因此他的生命能够丰富，无所不容，既能感动自己，也能感动别人。

    如果仔细审视一下，我们为什么会成为自己，会有这样或那样的种种原因。我们似乎天生就很抵触。我们不愿看到自身的矛盾，那是我们很难理解的。然而，这正是我们需要挖掘的，只有通过写出这些矛盾，我们才能理解，才能顿悟，变得豁然开朗。

    不管我们是否意识到了，其实我们写下的每一篇非虚构的文字，都是一部回忆录的一部分。回忆录必须将深刻的见解传递给人们，否则，它就没有实现最终的目的。

    从一些作家个人的经验来看，你是带着一定的自我见解开始写作的，但是，经过写作、探索的过程，你会发现，你最终获得的见识要比你想象的多很多。这同样也是关于能否把故事讲好的问题。

    作家正是通过回忆录这一特别的艺术形式，探讨了一些重大的问题，比如，“从我的经历中我明白了什么意义？而这种意义对于做人又有什么启发？”还比如，“是什么让我们生存下去？”

    但是要探讨这一实质性问题，并不是很容易的事。你会发现你也有很多自相矛盾的方面。现在，通过这个写作练习，你对自己的认识会更加深。

    好作家是可以教出来的，只要打开自己，寻求你的改变，走出你的封闭。所以，现在的这个练习，你需要多做几次，对自己的认识一步步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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