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爱（散文）

    于重庆人而言，有太多东西能代表这座城市的美好。比如层层叠叠的山，绵延浩荡的江，红红火火的火锅……

    但是，却少有人提起黄葛树。是因为它不足以代表重庆？还是因为重庆人不够喜欢它？

    我想是因为黄葛树太低调了。除了落叶时短短几日的璀璨金黄，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枝头满绿，冠盖葱郁。它早已成为这座城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却因为变化不多，容易被人所忽略。

    或许，没有一个重庆人不爱黄葛树。它根深蒂固不惧风雨，粗壮茂盛如巴山汉子；它冠盖如伞枝叶婆娑，温婉柔情如渝水妹儿。朴实无华、沉默倔强，重情守义、兼爱无私，它早已成为重庆人为之自豪，并广以自励的精神符号。

    爱入骨髓，便无需付诸言语。这世上，没有一座城市像重庆那样爱黄葛树。旧时的中西南一带有这样的风俗：黄葛树只能种在寺庙里、或者公共场合。因为在“佛经”里，它是“神圣的菩提树”。于是在重庆的寺庙里，它浑身挂满红丝带，化身为许愿树。

    很早，重庆人就知道黄桷树是好树：山城种植黄葛树的历史至少有一千五百年。它不仅型高优美，而且耐旱耐瘠，对人唯一索求不过栽种时的几瓢水，以后不问不顾都能长成参天大树，树龄几十上百年也稀松平常。这样的原生优势树种，自然令人喜爱。

    于是，在1986年那场市树的竞选中，黄葛树以绝对优势当选。至此，黄葛树名正言顺地走进了山城的史书，成为重庆当之无愧的精神象征。

    重庆人爱在黄葛树的荫庇下，一壶茶就能摆一下午的家常；也爱那和黄葛树的根一起变老的年少时光；更爱那一句老话：前人栽下树，后人来乘凉。

    在山城的岩坎间，黄葛树盘根错节，没有沃土的培植，也不见溪水灌溉，却向石缝、向天空伸出无数的板根，顽强攫取每一丝潮湿空气、每一寸容身土地。这正是巴人的特性，重庆人又怎能不爱此树？

    清人王尔鉴曾赠诗黄葛树：

    惟兹黄葛钟气雄，盘结块垒俨神工。

    拔地本耸屹山岳，凭虚根起盘虬龙。

    凡经雨露与霜雪，柯木不改排长风。

    密叶灭覆暖药蔚，万间广厦青荫浓。

    黄葛树于重庆的沟沟坎坎繁植，已过两百万株，百龄以上者竟有过千株，其坚韧顽强、生命力之旺盛可见一斑。作为一个重庆崽儿，总免不了听过这样的告白：“我要像黄葛树一样扎根重庆！”其中自有一股坚毅顽强、昂然向上之意。

    黄葛树有个独一无二的秉性：在何时栽种，就在何时落叶，如同存在“记忆”般。而村陌之间，老百姓则喜欢把它种在路口以作路标，游子归来时，凭它能找到家乡的记忆。更有甚者，把房屋也搭建在黄葛树上，黄葛树也风雨无怨。

    在重庆，黄葛树不叫“黄葛（gé）树”，也不按普通话念“黄桷（jué）树”。正宗重庆叫法是——“黄‘guó’树”。这个世界上，只有重庆人钟情这么叫，这个读音也只属于重庆人。其他地方的人，叫不出这种被眷顾的温度。

重庆市互联网公司新媒体编辑 谈惜言（9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