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春天里（散文）

湖南省衡南县廖田镇中学教师资若铭（90后）《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3月19日 12 版）

村路蜿蜒，摩托车在山野穿行，如春天里的花豹，声音自由而猛烈。

远山辽阔高远。野花刚探出头，铺满山坡。有微风，风中有青涩泥土味同草香。我轻身上路，春天迎面而来。

旧年热爱奔跑于山间，风，鸟，野物皆让我着迷。牛爬上山坡，甩着长尾巴，低头吃草。我快乐地跑向山顶，极目远眺，憧憬远方集镇和山外世界。

挖“鸡脚草”。其根形似鸡爪，故名。得来根须，去皮，即可嚼吃，清脆有甜味。且量多，漫山遍野皆是。儿时山野吃物中，它可排第一。

寻三月泡。此物往往多在向阳山坡刺木群中。红红的，形如草莓。小心翼翼伸手去摘，一个不够一口吃。于是，攒起来，边吞咽口水，边努力去找寻。待手掌中足够多了，三五伙伴，围坐石崖边，眯着眼，吧咂着嘴，吃三月泡，看天上云，吹河道来的风，数远处歪斜石碑同田野高飞的白鹭。直到夕阳西下。

春雨润如酥。雨疏疏斜斜地落。慢且无声。雨一来，无处可玩，无事可做，只能老实蹲坐在堂屋门槛上发呆，回忆许多事情。池塘水满了，啵，鱼出来冒泡。老鸭喜雨，水暖鸭先知。它们扭一扭，排成排，顺着一路春草地，嘎嘎嘎走向池塘，划水玩。我好羡慕。

二外公家有只白色宠物狗，浑身卷毛，眼亮如珠，是某年大年三十中午自己走来的，极聪明乖巧。它爱春天自由清新的空气。我和外婆去放牛，它一定跟着，早早跑在前面，调皮地摇着尾巴，从一大片油菜花中穿过。它安静时，居然喜欢坐在桃树底下，抬头看桃花，似懂非懂。它看过许多次桃花，也陪伴我许多年。

万物生长，春天的气息温暖暧昧。载着诗芳，我心爱的女孩，在山路奔驰。一如当年踏着自行车从山尖俯冲而下，迅疾，刺激，心跳加速。

春风又一年，我回来了。多年来，离乡又回乡，还是离不开。我从未想过木冲的未来会人去楼空，人们争相奔向城镇，都在尽力甩掉自己生命中最难以言说的包袱。至于当年赖以生存挥洒血汗的土地，更是弃之如敝屣。我做不到，终究没有他们洒脱。

门前桃花数株，满地淡红色花瓣，至今让我忧伤。去年冬，同外公一起在牛栏边种下一株香樟树，在坪前种两棵枣树。今春皆已发芽。

我愿在木冲的春天里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