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没有烦恼。在大方四年,我失去两颗门牙,收获两份快乐:一份是学生的,一份是我的。跟山区孩子在一起,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幸福。
——孙影
其实不想走
孙影把她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30岁前,第二阶段是30岁后。“第一阶段做自己想做的事,第二阶段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做又不做,想做还不想做,我琢磨半晌,她这话似乎藏了太深的人生智慧,我一介中专生一时无法理解。还好她马上举例:“比如,我得还朋友钱,所以总有一天还得回深圳挣钱去。挣钱,这是我不愿意的;离开那些孩子,更甭说我愿意。又比如,不孝有三,我还是不得不找个先生……”
徐镇长把脸别开了。孙影真不知道,当她还在面馆吃粉条时,徐萍在办公室里为这就又哭过一回了。当时她对我们说,去年,在朋友们再三劝说下,孙影去北京作了一次检查,结果,查出心脏有问题了。回来后,有天晚上她跟徐萍说,本来已经准备谈恋爱了的,现在决定不谈了。徐萍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怕连累了那个最爱我的人……”当着我们的面,女镇长的眼泪弄湿了两张纸巾。
但孙影对我们只字未提她心脏好否。
不提也罢。我情愿她把心脏忘了。
徐萍说,初来乍到,觉得孙影当时多少还是有点天真幼稚的。她总不以山里的苦为苦,倒把山野的生活看成是这边人的一种幸福。徐萍心说,走着瞧吧丫头,不出3个月,你会逃掉的。镇村干部和老百姓也曾质疑、迷惑:她为什么来?她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但孙影一呆4年。现在,他们佩服孙影,教育子女要以她为榜样,动辄说:“人家孙老师都能吃苦……”“姑娘娃又有哪点不好了?你看人家孙老师……”
这4年里,孙影和大方一道经受了两次特大自然灾害,2008年的凝冻和去冬今春持续到初夏的干旱。前者意外地让她损失掉两颗门牙,后者则让她从此真正站在山区农民的角度来考量他们是不是真像她想象的那样活得轻松——她不再坚持每天洗澡,而是设法为农民弄去几百吨水。所以在徐萍看来,孙影是越来越成熟了。她的思想,她的行为,绝对为山区上了一课,但是,现在她的身上,也有从山区得到的东西。这便是她何以一说到艰苦反而更加地眉飞色舞了。
快乐的“格格”——
如果她早就对痛苦不以为然,我们为什么不祝她更快乐呢?如果还有能够增添她“幸福指数”的事情,哪怕是她多么地不情愿,比如去找一份稳定的收入,去找一个可能拖住她一生不放的爱人,就算她从此不得不告别大方,从此不得不离开贫困山区的孩子,我还是要对这个东北丫头“准大方”说:
去吧!
——请。
郑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