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导航仪（散文）

    我的父亲是作家，写小说散文，也给一些报刊写电影专栏。我们的家里，除了散落各处的书籍，就是那些年代久远的经典电影碟片。我在父亲的电影盒子里看过不少老电影。

    当斯皮尔·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单》、弗兰克·达拉特邦导演的《肖申克的救赎》像家门口的银杏树一样笔直而张扬地挺拔在我青春路上时，吴天明导演的《老井》则像贫瘠土地上盛开的小黄菊，在我的影像志上镌刻了淡淡的一行感悟生活的题记：美好的青春终究属于不放弃希望，不倦于寻找的行者。

    苍苍茫茫的黄土高原，活着是那么不易。掘一口井，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这些高原人来说，不只是要为自己找到水源，更是生的希望和种族繁衍的光。长年的干旱，掘出一口井，那是万物的甘霖。飘在海上的船，总要想方设法找见属于我们的灯塔。于是要改变一种既成的状态，就成了必行之路——孙旺泉死里逃生后，继续带领大家打井。众人拾柴火焰高，万水爷带头捐出自己的棺木，喜凤捐出缝纫机来，巧英托人捐出准备的嫁妆，终于，所有人被感动了，村民们纷纷捐献。井，终于出水了。镌刻着“千古流芳”和《老井村打井史碑记》的石碑也立起来了。

    这是一部苦难的掘井史，也是一种励志成长而寻找希望的导航仪。

    我生活在温州海边的一个古城小镇。每个清晨，我照例会急匆匆地穿行在这个有着千年古城的老巷子，夹道的榕树林立于护城河，已读不出他岁月的具体年轮了。我只知道，每个雨天，我喜欢江南的雨沿着布满青苔的瓦檐，蜿蜒着从白墙上淌入青石板铺就的路面，最后归入护城河。我喜欢阳光明媚的日子，鸟声穿透密集的树梢，送走我青涩的少年背影。十八岁的青春也拥有了不少跌宕的故事和不能言说的伤感、离别。来来往往，这条路蛇行在新城和旧城之间，这是一个属于我们的小时代，时空在互联网间无限地拓展了它的外延。它是如此的辽阔，又是如此的单调。那棵匍匐生长在玉海楼上的常青藤，在春雨中奋力向上，结出一朵朵黄色的小花，点缀着我成长的岁月。也在瑟瑟秋风中落满大地一片枯黄，带给我黯然神伤的踽踽独行。在哲学课本里我们读过：任何事物都是客观条件和主观能动性的有机统一体。而每个失败的案例几乎都脱离不了这样的轨迹，成功也不例外。《后会无期》中王珞丹饰演的飘零女子一声叹息后悠悠吐出：我听过很多大道理，却依旧过不好这一生。或许就是一种反证。

    从电影落回现实，从非黑即白的判断题回到我们狭窄的青春地带，无论我们做一个拙者，抑或是巧者，无论埋头苦干，还是借助于他力继续寻找，每一种生活都有属于我的双面。即便给予我回报的，是早已注定的绝望，但在不倦的努力中，绝处也能逢生。你没有看过依附在悬崖上迎风飘摇的青草吗？你没有看见高墙之内的肖申克也可以借助一把小锤子，让自己成为一只大鹏飞出黑暗，迎接辽阔的大海吗？你没有看见老井结尾处的那一截石碑，如同圣洁之光照耀我们吗？就像那盏晚自习回来的路上次第亮起的灯光，除了温暖的烛照，还有它曼延开来的修长的青石路，有着我无限遐想的希望。

    每天，我在求学路上飞奔，飞云江水一浪一浪传送过来这个江南小城百听不厌的涛声。我要感谢那些前辈，他们在我走过的青石板路上，给过我记忆无数的晚餐。比如饿死的工匠格斯拉，葫芦被砸碎的哭泣小孩，痴痴等待美国情人的蝴蝶夫人，不一而足。

    你可以说当今科技已如此发达，有水无水只不过需要一次简单探测和机器挖掘而已。可是人生的老井却无规律可循，无模板可借鉴。未来不是平行世界，总是充满了无主题变奏，《当彗星来临时》中与男友分手的珊迪前往平行时空杀死那个自己并取而代之时，她面对的，是被那个男友认出的恐惧和再次变得未知的未来。而《待到风去等雨来》中可以和未来自己发短信的女主，依旧摆脱不了她和男主角只能存活一个的命运。木心满怀疼痛地指出，“生命只是经过，无所谓完成”。在个体人生这片长满青草的地带，普遍性下千姿百态的独特性如同鸽子的哨声，让我们在面对未来的虚无处落脚又充满了向上的精神。

    我们依旧在生活，不计较是否会在下一个明天落入恐慌还是惊喜；我们依旧生活在这片弥漫着烟火气的青春地带，无所谓是拙者抑或是巧者，这本来就没有什么楚河汉界可以区别。明天，我们或许会常常行走过那些没有井水的荒凉地方，各条道路通往之处，并非总是阳光照耀，在这个还未被各种道理定义的单纯时刻，就让我们继续着该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吧。

浙江省瑞安中学高三（3） 金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