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的怀想（散文）

    院内桂花漾

    秋时常相往

    枝花酿桂糖

    落花归根藏

    外婆家带个小院子，藏在市中心。院子里种得最多的是桂花树。顺着半圆石拱门下的石子路走进院子，抬头一望，四周便是一圈的桂花树，树后矮矮的水泥墙若隐若现。团团桂花簇拥枝头，在墙上留下刻度，总觉得此景“含不尽之意，蕴无限之情”，自有一番水墨画的意境美。

    夏末秋初时节，那金色的桂花耐不住性子。成串成球地挤开深绿色的树叶探出头来，开遍树顶和树底。每到丹桂飘香的时节，外婆和我便会借着月光，从每棵树上收一些桂花，做成桂花蜜、桂花糖，留到冬日享用。这对我来说是件大事，即便外婆是摘桂花的主力，而我常常是跟在身后给她撑布袋的小跟班。

    摘桂花时，外婆总是给我留下这样的背影：微微侧身，一只手轻攀着桂花枝，略微仰头寻找着桂花，另一只手微微撩开附近的桂花叶。那叶子墨绿色，叶面像被蜡涂了一层，在月光下，泛出一点点微亮。外婆摘花的时候会有一两个零星的黄桂花飘在外婆发丝间，也有一些花儿会跳到我的眉间，蹭到我的发梢，深吸一口气，味道真是香甜。

    一些调皮的桂花，从枝头蹦到了树下的草地，外婆不愿浪费，总要挑捡一些新落下来的花带回去。“那草地上另外一些桂花会难过的，外婆嫌它们不好看都不带它们回家”“这些新落下来的能做成蜜和糖，那些被雨打湿了的，会睡在土里，再把香气还给它的树外婆”。摘花的祖孙轻言细语。

    摘完桂花，收集齐了秋天的满目金黄、满身花雨归来。手是香的，肩头是香的，真的像小学课文中说的那般：“好像下了一场又香又甜的桂花雨呀”。外婆常常一边摘桂花一边说：“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书念得好的孩子，有出息。”不知今年考上安徽师范大学的我在外婆心里，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呢？

    或许吧。

    后来的我真的好好念了更多的书，知道白居易曾在《忆江南》中写到：“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是啊，何日更重游？

    我答：今日。

    十月的安徽师大，是一树一树的桂子含羞。春华园、夏沁园、秋实园，本就披着一身诗意的名字，又因为桂花的幽香而更加芳景满怀。“枝头粟粟金”，古人说得真好呀。我驻足在成群的桂花树下，身边许多同学和我一样，停下脚步在这里观看桂花的盛景。大家无一例外地抬着头，说着、指着、笑着。

    我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像外婆那样蹲下身子，在草地上寻找着调皮的小桂花儿。抽出一张纸巾，包了一些新落下来的桂花，装在塑封袋里，藏在了身边。即使因为条件限制做不成桂花蜜或者桂花糖，但是桂花的甜腻气息，比蜜甜、比糖香。留下的花儿们，希望你们能如外婆所说的那样“化作春泥更护花”，静静地睡在树下的土壤里，温暖地睡着。

    岁月流金，落木萧萧，风雨飒飒。步入大学的我去追索未来，外婆也从院前逐渐藏匿于叶后只如云影掠过。她微笑的面容在我忙碌的大学生活中变得浅淡，逐渐隐没在每一个日落后的桂花树影里。当年外婆留给我的背影换成了我留给外婆的背影。老人常说“落叶归根”，那不是回故乡安度晚年等死的意思，而是莫忘本，每一片落叶都不忘自己的本来之处。

    落叶如此，桂花如此，我更不会忘记。

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2018级卓越语文教师实验班本科生 秦雅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