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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5月07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写作练习课之十三

找到藏宝箱的一张地图

满堂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5月07日   05 版)

    小时候,你必定对一个词语有兴趣:藏宝箱。比如说海盗的许多金银珠宝,就藏在某个山洞里,等待着寻宝的你。它们在一个秘密的地方闪闪发光,等着你去发现。

    对于写作者,也就是现在的你,一个藏宝箱意味着什么?那可能是非常非常好的写作素材,并且有很多,拿出一个就可以写一篇很棒的作品。那么你有没有想到,会有一个藏宝箱正等着你去发现呢?

    有位女作家写过一篇让人惊叹的作品,题为《阅读亚伯拉罕》。在文章中,她对着祖父母的一幅拍摄于十九世纪的照片进行审视。她拿着照片,一遍一遍地看,苦苦思索照片是在什么情况下拍的?说得更准确一点,她的祖父母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她该从哪里开始回忆?她不断向照片提问。她拒绝任何简单的答案或观点。与之相反,她总是进入更复杂的层面去寻找答案。

    对于她来说,年代久远的照片簿就是一个藏宝箱,其中的照片就是一件件珍宝。她写了许多篇散文,大都是描写照片中的某个一丝不苟、严肃稳重的人,同时也在那些篇章中,一次次探索和发现她和她自己的身份。作为读者,我们在阅读她的那些作品时,也会不自觉地跟着她加入这一神奇的发现之旅。

    我们的写作经验,大多来自其他作家的成功之作,能够从自己的探索中发现的,只是一少部分。所以人们愿意尊重那些具有创新能力的作家。可是有很多写作者不善于向别人学习,放弃了快一些提高自己的机会。比如说,当你知道那位女作家从家族的老旧照片挖掘出许多宝藏,你会认真试一试她的写作方法吗?你会仿照这种方式写几篇习作,掌握这种从一件物品深入挖掘人物历史的写作方式吗?

    我敢打赌,千分之一的写作者可能会主动、认真、有效地这样做下去,其他的写作者不会。

    在前面这个例子里,我故意没有说出那位女作家的名字,因为我们会很快就忘记她,像忘记在路边看到的一朵花,在天上看到的一朵云。好在有心的人会注意到她的写作方式,把这种方式演化成一种写作练习,可以用来培训更多的学员。

    这位有心人叫布兰登·R·施兰德。他是作家,写作上比较真诚和细致,令人难以置信的真诚,令人耳目一新的细致。

    有一次,布兰登找到一幅他的曾祖父的照片,然后把曾祖父的照片扫描再放大到投影屏幕上,给创意写作课上的学员看。

    他是受了那位女作家的启发才这样做的。

    他告诉学员们,这是我仅有的一幅关于曾祖父的照片。这照片是在1920年代初期拍摄的。照片中,大蒂顿山的旷野一望无际,卵石遍布,我的曾祖父正弯腰蹲在那儿。似乎正是中午时分,因为正午的阳光直射而下,曾祖父的牛仔帽投射的影子完全遮挡了他的脸,所以我们无法从他被遮暗的脸上看到什么表情。他就在那儿,但他又不在那儿。他的身体在,可是却无法辨认他的脸。这张照片正符合他留给我们全家人的印象——一个稍纵即逝的人;而这张照片,再加上一些令人不快的往事,就是我们家对曾祖父的全部了解。

    这时,学员们明白了老师布兰登的用意:照片可以作为非虚构文学创作的一个非常有力的起点。——作为艺术品,照片既能证明事实又能逃避事实。——它们是自相矛盾的,又是永恒无限的。这样的讨论进行了一段时间后,学员们就会开始谈论自己的家庭照片,由此写出的文字,可以成为一篇坚实的作品。

    每个人的家庭里都有许多故事,每个人的长辈们都有珍贵的往事。没有布兰登的写作练习,那些学员都会忽视这一点。

    仔细想了之后,人们会发现,自己的祖先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上成长和生活,而自己的成长和生活呢,从身体到心灵,都有某种方式与之相关。

    布兰登老师还喜欢给学生们做的练习之一,就是家庭照片写作。

    这个练习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第一部分:回家翻出一张你感兴趣的老照片。

    你可能在情感上与它有联系,或是照片上有你从来没见过的家庭成员。不管怎么样,一定要选一张对你很有吸引力的照片。

    第二部分:开始对照片做最基本的描述。

    设置一个场景:我们在哪儿?是在屋前的草坪上,是在郊外徒步旅行,还是在船上?照片里有多少人?他们是在看着相机镜头,还是看着别处?你觉得照片是谁拍的?摄影师把自己也拍进去了吗?还有,这是一张什么样的照片?是宝丽来的立拍得,还是老式的银版照片?照片是彩色的还是黑白的?照片的背面有字吗?如果没有字,那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第三部分:试着跳出照片的框架,想想照片之外的东西,也许它们会比实物更有故事可讲。

    这可能需要做一些较为细致的观察和推理工作。

    布兰登说,他在曾祖父的照片上,了解到1920年代初期的情形。从照片上看,除了曾祖父的小木屋,你看不到电线在天空中纵横交错,也看不到明显的道路、建筑物,或是机场。换句话说,那儿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你可以试着用否定句来写,以此来填补照片的空白:“我在照片上看不到……”或者“那天应该出现但没有出现的人是……”接着你就可以对那些缺失的人或物进行提问:“那天野餐她为什么没有出现?她可能去哪儿了?”

    第四部分:粗略地想一下你和照片之间有什么联系,尤其是和照片中的人物有什么联系。换句话说,你为什么选这张而不是其他的照片作为自己的写作对象?这张照片到底哪里最吸引你?

    后来,一个学员带来一张全家福,那时她的父母还没有离婚。这张照片是她外婆的,而外婆自己也在照片上面。但是那个女孩的父母刚一离婚,外婆就用剪刀把女孩的父亲从照片上剪掉,再把剩下的部分重新贴成一张完好的照片,就像女孩的父亲从来没出现在照片上一样。这是一张很有吸引力的照片,而且可以将它写成一篇深刻有力且略带辛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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