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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5月14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写作练习课之十四

写一个有特征的地点

满堂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5月14日   01 版)

    现在,我们先进入一个写作练习。

    你准备好了吗?想要开始吗?

    第一步,去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地方,一个你会产生情绪反应的地方,不管是喜悦、冷静、兴奋、活力、恐惧、讨厌。你要把读者带到你的文字里,沿着你描述的方向。

    (按照字面上的理解,描述是描写与叙述。不过,在优秀的写作者那里,二者没有截然分开,往往是在一两句的叙述里,暗藏了描写的因素,或者在描写的时候,有些重要的叙述已经完成。这种方式我愿意使用,效果不错,却不太容易掌握。这应该是另一个长期练习的内容。)

    现在,你不要只告诉我们它是什么意思,你要告诉读者你在看什么,摸什么,尝什么,闻什么,感觉什么——首先是触觉的,然后如果需要,就要带着感情描写。

    (在写作中有几个小技巧可以运用,其中一个是在单个句子里混合两三种感觉。通过结合几种感觉上的细节,能使读者真正感到他们就在现场。)

    如果感觉自己做得很成功了,我们开始练习的第二步。

    再深入一点,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周边的一个地方,可能是你曾乘车穿过的一个小城镇,一个你没亲历过的体育场馆,或者更好一点,一个你知道在那里发生了有新闻价值、纪念意义甚至历史性事件的地方,并且要一边徘徊,深入其中的细节,一边思考发生过的事。

    如果可以,让自己置身于这样一种情景:某人在一个地方帮了另外一个人;或者救了别人一命;或者看到一场事故,目睹或参与了某件英雄的、伤悲的、痛苦的、有趣的、甜蜜的事情;或者某个你想再现在纸上的时刻,那就把你自己和读者都带到那里——那个夜晚,那个早晨,那个下午,即事件发生的时候。

    (换句话说,你这个地点不是一般的地点,而是有故事、有人物、有时间、有特征的地点。记住,不管你写什么,特征永远是需要的。)

    你是写作者,你必须要让那些地点带着其一切内在的、独一无二的特征活起来,这样知道这个地方的读者能一下认出它,而从没有到过那里的读者也必然能够从中领会到它。

    这是个怎样描述地点的练习。

    好了,练习结束。

    它只有两个步骤,看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你可以单独做这些练习,做几次以后会找到好的感觉,形成你自觉的写作习惯。你还可以将这练习与以后的几篇作品结合起来,边写作边练习,贯穿在你下一阶段的写作之中。

    这可能需要几个月或者更长时间。它的好处是,你可能会发现,你的文字有了挺好的感性,已经把以前与你在写作程度上相近、但是没有做过这些练习的写作同伴,甩了差不多一条街。

    练习的设计者是作家布鲁斯·多布勒。他曾经是作家冯内古特指导爱荷华作家工作室时的学员。冯内古特相信学员的创意写作可以是教出来的,就像打高尔夫一样可以教,因为专业人士能够指出你挥杆时明显的错误。那时的冯内古特做得很好,教出来一批作家,都写出了好作品。

    布鲁斯写过一部关于一名造假币者的口述笔录式回忆录。许多年后,关于那部回忆录的写作过程,他记忆犹新。

    迈克是纽约的一个印刷工,一个造假币者。迈克找到布鲁斯,邀请他写自己造假币那段岁月的奇特故事,谁都知道,那会是一部挺有意思的书。

    可是,布鲁斯在芝加哥长大,从来没有在纽约生活,怎样描那些复杂故事的纽约背景呢?那可是这部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关键之处。“他从芝加哥来,”反对迈克找他来写这部回忆录的人大叫着,“拜托!他绝对弄不明白的。”

    布鲁斯回忆说:

    迈克读过我一些早期的、未出版的作品,仔细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告诉我他要做什么:“我带你去每一个骗局发生的地点……晚上所有情报局的家伙们都等着我去见另一个造假币者。在同一个时间带你去那里,站在我那天晚上站的地方,和一个穿得有点像歹徒的情报局特工一起等人。然后我把你留在那里……可能要等半个小时左右。然后你写下你看到、听到、闻到的一切和你所有的印象。待在那里不要动,等我回来找你。”

    情报局的特工们假扮成流浪汉,有的藏在角落里,有的像是喝醉了在路上闲晃。我知道了那天晚上的故事,并且知道了这将成为我要写的书的开篇。站在那里,没有其他地方可去,长时间一直紧紧盯着,这也是件新鲜事。

    迈克离开了,我站在服装业区第七街。就像迈克跟我说的那样,路边是加油站,破旧的商品楼,几家印刷店和几条小巷。甚至还有一个乞丐,但不是情报局的特工,他一个肩膀上扛着一个塑料袋,一只手伸了出来,我给了他一美元,然后他就走了。我看看周围。我在路边等着,但是不知道等什么……然后我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地颤动,我听到路边从木栅栏里传出的声音,那是一个大概有两英尺长的开口处,我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地铁里列车的声音,然后突然,一股稍微带点刺激的、又很温暖柔和的风从下面的通道里吹了过来。列车过去了。我在想站在那里像什么,一直等待着,心里很紧张,很不安,等待着一场枪战的到来,并且试图躲到哪里来掩护自己,因为我知道可能会出问题,也可能会被枪打中。终于,迈克来找我了,我总算放心了。他看了一眼我的表情,然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很好,奏效了。”

    迈克又带我去了其他的地方——绑匪们把他抛下的那个小地方,并且恐吓说一旦他喊叫,那他就完了:“把你踹到地上,踹你个狗啃泥。”他开车把我带到那里,然后把我也抛在那个地点就走了。他吩咐我在那儿站半个小时左右,然后沿着大街向北走大概五个街区,到他的老房子那里,他在那里等我。要集中注意力!

    后来,布鲁斯把这件事讲给创意写作班的学员,让他们知道,如何带着特定的心情,进入一个特定的环境,从而在作品中写好一个地点。他说,我曾经听到的关于描写地点的最好建议,就来自迈克。

    迈克是聪明的,他要讲述故事,但是他需要让故事发生的地点活起来,带着它的内在特征,在写作者的头脑中鲜活地存在。

    每个写作者都可以这么做。

    在紧张、恐惧、难过的情况下,我们往往会注意到周围平时不去注意的东西。有时候,或坠入情网之中,或遇到意外的幸福,我们也会留意一件曾经很熟悉的东西,并以全新的眼光重新打量它。这确实是一个双重任务,既要注意到你所经历的环境,又希望它能使某些事件对读者来说更有意义。虽然如此,也要注意你所写人物的情感状态。还有,如果你想要推动故事的发展,那就想象一下人们将来会怎么理解,与你现在的看法会有何不同。

    让我们记住,对重要细节和感官印象的丰富描写,能让我们站在作者的角度,或者作者所写人物的角度,赋予所描写事件以权威性,使读者身临其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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