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诗歌之变（上）

    我坚信人类的美好，所以，我爱诗歌。我坚信人人都具有诗性：或感受别人的诗性，或捕捉自己的诗性，或唤起他人的诗性，所以，我爱诗歌。

    中国新诗发展到现在，应该说迎来了“一个极好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极坏的时代”。说它“极好”，是因为其内容的丰富性和技术的成熟度，已远远超过历史上任何时期；说它“极坏”，是因为诗歌的低门槛、碎片化、名利圈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受到质疑和批判。

    这就需要诗人们恪守底线，明白该舍什么，得什么，守住什么，不断筑造诗人内心的“诗性正义”（霍俊明语）。

    新时代诗歌需要守正。比如同样写苦难，渲染苦难是悲情的，战胜苦难是温暖的。角度不一样，美感也就不一样。诗歌之美，建立在真与善之上，美在丰富与个性。可以有气势磅礴的大美，清新靓丽的秀美，隽永雅致的柔美，妙趣横生的趣美，空灵通透的纯美，也可以有变形夸张的怪诞美。

    新时代诗歌需要出新。这个“新”，不是另立门户，不是无本之木，而是源于传统，放眼世界，立足当下的新视角，新体验，新语境，新表达而呈现出的新气象。

    新时代诗歌呼唤新视角。新时代诗歌写什么，怎么写？可以宏大叙事，也可温婉抒情，关键要有新视角，新发现，推陈出新，发现时代之新，生活之美。

    已故鲁奖诗人马新潮的64节长诗《幻河》，选择一个朝圣者的视角切入，把一个普通的意向——黄河，幻化成自己的精神家园，完成了诗人自己的心灵之旅，也是对中华文化的一次朝圣。我们来看《幻河》的第一节（节选）：

    十二座雪峰上冰清玉洁

    十二座雪峰上没有一个人影

    十二座雪峰守护着黄金的圣殿

    乘坐颂歌的我在裸原上独坐倾听

    圣灵  我就是那个被你传唤的人

    我就是那个雪莲遍地的人

    ——

    十二座雪峰守口如瓶

    万种音响在裸原的深处悄无声息

    诗人龚学敏的朝圣与马新潮不同。1995年，他带着中国地图和红军长征路线图，还有笔和稿纸，两个月走完了中央红军所走的路线。他以普通人的视角写长征，写下了2500行的长征印记。

    感受一下龚学敏的《长征》（节选）：

    十月的细雨从战马瘦长的鬃上滑落在

    瑞金的红字中央和云石山标语们清瘦的灰色衣衫上

    一条叫作红军的崭新河流

    在1934年深秋

    被声音的子弹击中的天空

    伸出新鲜的名字

    视角的大小并不影响诗歌的格局与情怀。蓝野的《母亲》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生活细节，站在一个母亲的视觉，准确而细腻地刻画了人类的母性之美，温暖、安宁、慈祥：

    怀孕的女人登上公共汽车

    扶好车门里侧的立杆后

    对着整个车厢，她很快地瞥了一眼

    她那么得意

    像怀了王子

    她的骄傲和柔情交织的一眼

    似乎整个车厢里的人，都是她的孩子

    车微微颠簸了一下

    我，我们，和每一丝空气

    都心惊肉跳的惊呼了

    ——道路真的应该修得平坦一些

    ——汽车真的应该行驶得缓慢一点

    很多母亲正在出门，正在回家

    正怀抱着整个世界，甜蜜而小心

麦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