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寒烟（散文）

    平日里出游总盼阳光普照、四处明快，而雾里看湖南湘江却非阴天无有意境。

    一层薄薄的雾如网般挂在空阔的江面上，淡淡的凉意湿而不沾，近处的能隐约辨出几条微风吹皱的细波，远处的便被皑皑的雾气湮没了，只能隐约瞥得一横灰蓝的线在天水相接处拉开一帷窄窄的幕，向两侧漫溯开来。四下有人声的碎语，却没有江水的滔滔，在无言中缓缓流淌的湘江，却在这分静谧里更显浩大而宽广。

    悄然无声的事物在给人以美感的同时，往往也会带来几分寂寞，譬如风中落下的秋叶与顺水飘零的桃花。但湘江的空阔非但不冷清，反而充盈着明快，一抹清淡的灰蓝水色，竟然有压倒一切浓墨焕彩的磅礴气势。这绵延不绝的清旷，似乎仿若古籍旧典里提及的“空”，空者无所求亦无所得，因而自在而洒脱，恰可类比庄子那“万物有所待”的观点，“空”或许便是无有所待吧。

    独对湘江，就这样默默地立着，那句“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不需强求，便伴着恬淡自然涌上心头了。

    此次是我第一次到湘江来，之前去过的湖海屈指可数，因而从未遇到过笼着烟雾的江河，且正值暮秋初冬时节，平日就算清闲也并不出门走动，更不必提可否曾在浅淡寒凉中看雾中迷津了。以心中仅有的印象与之相比较，雾中江水略胜一筹。

    忆起曾涉足过的秦淮河，天色微醺，水面波光粼粼，倒映着的满是两岸的琳琅街坊，夜未至而灯先明，红黄相间的光晕直扑进江水里来，随着水波一浪一浪地浮游，整条江面宛若打翻的粉盒，在凌乱中有美的挣扎，在美中亦掩不住凌乱，入目不久便感厌倦了。而独对清清雾色里的湘江，却能默然良久而不怠。

    为何？

    正是这江上的寒烟，用迷离的幔，守住了江水的美。

    江上的寒烟确保了江水的若即若离，或隐或现，使其美不是千篇一律的美，一千人里亦能看出一千种湘江，唯此，美才不会被倦怠了，被疏离了。

    世之明辨者，竭善睐兮空有语。

    江上寒烟者，穷浩渺兮自无言。

北京市八一学校高二学生 黄子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