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三代登太白

    戊戌年端阳节清晨，母亲和我们早早就起床了。昨夜，母亲已将象征五方五行“青、红、白、黑、黄”的五色丝线捻好，清晨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外孙女手腕、脚腕上拴五色丝线以保安康。拴好后，母亲又让我伸出手来，给我的手腕上也拴上了五色丝线。我早已不是孩子，也已为人母，可在母亲眼里，我永远是她长不大的孩子。

    看着手腕上的五彩丝线，听着窗外的滴答雨声，吃着鲜美的糯米红枣粽，憧憬着太白山之行。此前曾多次计划登太白山：第一次计划登太白山，因太白山海拔太高孩子太小搁浅；第二次已到太白山脚下，因山顶较冷未带厚衣服放弃；这第三次就算下暴雨，也是一定要登的。因仲夏登高，顺阳在上，五月是仲夏，它的第一个午日正是登高顺阳好天气，所以我们陪着母亲于“端阳节”冒雨登太白。

    不到两小时的车程，我们栉风沐雨来到太白山脚下。神往了许久的太白山，我终于来了。可太白山是如此神秘，不愿轻易撩开它云遮雾绕的面纱。雨一直下，丝毫没有变小的迹象，我们穿上雨衣打着伞向太白山进发。

    远处群峰环绕，状如莲瓣，中有一峰傲立，恰似花蕊，原来此峰便是莲花峰啊！远望莲花峰，峰顶雨雾迷漫，峰腰绿树苍翠，峰下清流激湍。一挂瀑布倾泻而下，犹如一匹上佳白练，吐珠溅玉般落入溪涧中。溪涧旁的峭壁上，一尊水月观音宝相庄严，脚踏莲瓣，临水而坐，似在观看水中倒影。

    沿溪流上行，大雨倾盆，溪流激荡，将太白山濯洗的越发碧绿。突然溪涧对岸，高峰突兀，绝壁如劈。绝壁之上，有大片墨迹从山顶漫下，难道是“诗仙”太白醉了？倾倒了墨汁？在绝壁上绘一幅独一无二的水墨山水？不知是美酒醉了“诗仙”太白？还是美景醉了“诗仙”太白？他醉卧溪涧巨石上，“举目山水皆是景，诗到多时苦难吟；抛笔飞砚入云端，留下千古泼墨痕”。

    吟诵着“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我们乘索道直达“天圆地方”。“天圆地方”是仅次于拔仙台的次高点，海拔3511米。山顶雨大风狂，吹得人站不稳脚跟。四周的一切都隐在雨雾中，人便有了腾云驾雾般的感觉。站在山颠的乱石中，体会着“一脚踩南北，一水流两域”的超级自豪感。

    秦岭——中国的中央公园，中国的父亲山；太白山——秦岭最高峰，南北分界岭。我们不但来了，而且是在端阳节顶风冒雨地来了，并且带着老妈妈和小孩子来了。

    一路上都在担心老人和小孩的身体状况，毕竟太白山太高了，太险了，又是持续大雨天。老妈妈不见了以往的腰酸腿疼，腿脚硬朗地走在我们前面；小孩子也没了惯常的娇弱，像个大人一样搀扶着姥姥。一老一少从“天圆地方”的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看看北边，望望南方，好像永远看不够。

    在这“去天三百尺”的地方，突然听到清脆的鸟鸣。那鸣叫似乎在呼唤我们，我们忙寻声去找。

    “妈妈，你看，唱歌的鸟在那里！”孩子用她的小手指着远处。

    我们顺着孩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最东头的悬崖绝壁顶部，有勇敢者用石块堆起一座小小的佛像，那只叫声清脆的鸟儿端端地站立其上，唱起婉转动听的歌谣。母亲一看到那只灰黑色的小鸟，眼泪就流了下来。她喃喃自语着：你爸跟咱一起来太白山了！他也来了！

    母亲把那只小鸟看成是父亲的化身，我也宁愿相信母亲说的，相信不久前去世的父亲，和我们一起登上太白之巅。登太白是父母长久以来的心愿，现在心愿终于了了。我左手搂住母亲的肩、右手牵着女儿的手，站在“天圆地方”，世界就在我们脚下，艰难困苦和痛苦悲伤也被我们踩在脚下。

    我不由搂紧母亲，牵紧女儿，祖孙三代女人就这样挺立在太白之上。狂风推拉着我们的身躯，暴雨扑打着我们的面庞，我们就这样顶风冒雨挺立着。我想告诉母亲和女儿，这世界还有什么越不过的沟？还有什么迈不过的坎？还有什么战胜不了的艰难困苦？还有什么走不出的痛苦悲伤？

    人常说：女人如花，花似女人。这秦岭高峰的太白头花杜鹃，不就是我们祖孙三代女人的写照吗？

宋鸿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