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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0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我们班的童老师

李建平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7月09日   06 版)

    2017年,童道明老师(左)和他的学生李小龙合影。李小龙供图

    童道明老师走了,走得很突然,才82岁。同学们一片哀伤,因为我们班失去了一位可以随时请教的好老师。之所以称呼他为“老师”,而没有从众称呼他为“先生”,是因为从1979年认识他开始,就喊他“童老师”。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给我们开系列讲座,谈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翻译问题和斯氏体系在苏联的新发展。那时我们是一群青涩懵懂的学生,坐在四楼小礼堂仰慕的望着坐在台上的他:中等身材,戴副眼镜,嗓音有些沙哑,一口南方普通话,讲座内容很学术,很精彩,我们一次都不愿错过,每次都去抢座位。那时他才四十出头,正是才华横溢的年纪。后来,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叶夫列莫夫”、“梅耶荷德”、“塔干卡剧院”、“留比莫夫”、“震撼世界的十天”,还有“这里的黎明静悄悄”因意识形态纷争隔绝了近二十年的苏俄戏剧,又被他努力与中国戏剧勾连了起来。

    童老师不单纯是一个翻译家和戏剧理论家,中国戏剧美学观念的变革,假定性手段的广泛运用,都有他在背后竭尽全力的引导,他是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戏剧发展的巨大推手,但凡具有探索价值的新戏,他都会到场鼓与呼。那时的戏剧观念很狭窄,记得林兆华在北京人艺导演《绝对信号》,有赞扬,自然也有审美习惯的强烈不适应,林兆华承受了巨大压力,因为他在北京人艺《茶馆》《骆驼祥子》《雷雨》等一连串剧目形成的美学传统上捅了一个“窟窿”。那天晚上是最后一场,我和宫晓东去看戏,童老师也去了,散戏后童老师和我们留下与剧组座谈,我们很激动,童老师则激动得不能自已,藏在眼镜后面的眼神异常明亮,挥动双手说了许多许多,内容记不得了,自然都是褒奖,当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是给林兆华撑腰去的。

    后来他和我们班的关系越来越近,同学们一见到他都会围上去七嘴八舌的提问,他从不拒绝,总是耐心细致地回答,有时还会说:“这个问题容我想想再回答你。” 我们班的演出他从不错过,他甚至可以随口叫出我们班每一个同学的名字,李小龙扮演《培尔·金特》中培尔的母亲奥丝,他高度评价,还在北京晚报为她这么一个普通大学生发了一篇剧评——“可爱的奥丝”。他根本不像个声名远扬的大学者,我们也从不把他当成大学者,他就像我们班天天可以见面的专业老师。

    毕业后我离开了北京,虽然我们通过信,但毕竟远离北京,又没有手机,也就慢慢断了联系。几年前在北京看戏时发现了他,马上冲过去:“童老师!”原先我准备说:“您还认识我吗?”毕竟与他近三十年没见过面,可后半句话没出口,他抬头看见我,脱口而出:“建平!”然后就问:“你在上海还好吗?”接着把我拉到身边:“赶快把我电话记下来,不要断了联系。” 后来我就又像在学校当学生那样,不断向他提专业问题,他仍旧像过去那样不厌其烦地回答,还把他的书寄给我,让我好感动。

    随着经济发展,生活水平提高,专家学者的生活越来越丰富多彩,诱惑也越来越多,有些人专心学问的程度大不如前,可是童老师仍旧是那种精神状态,仍旧是那么纯粹,那么痴迷于自己的学问。他甚至开始写剧本,希望把自己的戏剧美学和戏剧理想通过剧本演出表现出来。我不知道今天的戏剧界还有没有他这样的学者,也许不多了吧。

    好想再拨通那个电话号码,听到那个略带沙哑的南方普通话:“建平啊……”可惜再也听不到了。

我们班的童老师
我的恩师,我的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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