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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0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故乡(随笔)

云南师范大学商学院学生 李一鸣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7月09日   15 版)

    一

    自从离开幼稚园,离开我的童年,就再也没有在故乡认真待过一段时间。每年也只有春节前后回来看一看,逛一逛,唠一唠。

    我回到家将近中午了。对于回故乡的路早就已经模糊,快到家的时候,我才认清这是我熟悉的路。

    连片的田野躺在路的两旁,被分成了一块一块,绿油油的,是故乡最深沉的温柔。一个个大棚安详地站在田野上,恰似一个个哄着小孩子睡觉的母亲。

    慢慢地就转弯了。

    慢慢地就到家了。

    原先的房屋门前不是这个样子,现在改成了一个略微倾斜的坡,门槛取消了,车子也方便进去。

    一进门就是宽敞明亮的院子,稍微提高嗓门便能喊出让隔壁都能听到的呼唤。

    西北面是堂屋,位置没变,造型没变。堂屋就是客厅。轻轻推开蓝色的纱窗木门,依旧是童年的咯吱声。四五岁时喜欢那个小板凳,常坐在阳光下的纱窗木门前,用小手去摇那木门,让它发出吱吱的响。木门的响,又唤醒屋后柳树上的蝉鸣,然后是鸟鸣,然后就是一阵微风中燕子翅膀的摇曳。

    堂屋的陈设简单,两边是沙发,最前面是一张大桌子,桌子摆放着一个弥勒,一个香坛。最前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棵松树,几只白鹤,几座山,一个太阳。写着“迎客松”。

    自从我记事,就有了这幅画。当时画的下面贴着唐诗宋词,以及一些学前的教育书刊。每当爷爷从田里回来,我就要开始学习。我坐在爷爷的腿上,爷爷坐在我晒太阳的板凳上。爷爷一句,我一句。慢慢地,爷爷就开始讲一些小故事,并伴有一些“礼物”。我只记得有一次晚上爷爷带我去田野数星星。云与鸟挨着雪花似的翅膀。月,依恋着湖水。我坐在三轮车后面,爷爷坐在三轮车前面。爷爷摇着头唱歌,我听着爷爷的歌声,听着田野里的蝉鸣,就忍不住跳下三轮车,顺着声音一路小跑,爷爷也笑着跑向我,我们趴在地上听蝉的叫声,偶尔给我捉到几只,用小盆儿盖住,然后我和爷爷坐在田间,抱着膝盖,咧着嘴,抹着麦香的风,吹着月的小笛。

    东面是锅屋,小小的,略带点黑灰的厨房。往南,踏过一个红红的门,就是一片小小的花园。但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花了,童年时还有。 现在是一片种着萝卜的地,再往外就是一池长满芦苇的湖。芦苇早已干枯,而水依旧青春。

    午饭后,独自到东面的大田野。

    走在一条窄窄的水泥路上,豁然开朗。宽广的田野在洁白的天空下翻涌着嫩绿的浪花,深吸一口,冷气中带着生命的温暖。情不自禁的想要舒展全身的筋骨,情不自禁的想要大声呼喊。满眼的碧野,是个秀气的孩子,它在我眼里晃来晃去,欢声笑语。

    一株壮大的枯树非常醒目,两个坟头躺在它下面。在它们的周围,是绿汪汪的田野,看到这田野就让人有欲罢不能的欢快,欢快中夹杂着淡淡的伤感。

    身后的一排排老屋,除了岁月蹉跎了外表,其余的都还是这样的童年。一砖一瓦,几户人家。

    二

    我的祖母年岁大了,进屋之前,她半躺在床上,戴一顶红色的线织帽子,眼睛微闭。

    祖母听力不好,但她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她慢慢转过头来,睁开眼睛,看着我。

    “太太!我回来了!”

    太太,是我们家乡对祖母祖父的称呼,上次喊她,还是上大学之前的事。

    祖母惊讶地张着嘴笑,用力把衰老的身躯撑起来。

    祖母艰难地抬起胳膊,颤抖的手指示意我过去。我轻轻的坐在床沿。

    我握着祖母的手,岁月在祖母的脸上刻满了皱纹,但岁月也让她的肌肤依然柔滑。祖母曾说:“岁月有情,岁月有情”,看来不假。

    祖母用力抓着我的手,笑着看着我,上下打量,眼睛里分明泛着泪花。她每每张开嘴巴,又无声地闭上,颤颤抖抖,我也跟着颤颤抖抖。我看到祖母帽檐边仍有些许黑发。

    在我很小的时候,祖母是我的衣服设计师。特别是我的鞋子,都是祖母给做的。祖母是大家闺秀,一辈子没下过地,但也饱受缠足之苦。可能是长年累月的在家里,手艺活会很多。鞋子的模样我已经记不清,我只记得,穿着祖母做的鞋子,与艳绿的田野一同奔跑过,与小伙伴嬉戏过,与村口小湖中的月亮交谈过。

    我始终没有见过祖父,所以很遗憾没有听他讲过民国的故事。只听祖母说祖父的字写得很漂亮,书读得也多。我的父亲小时候跟着祖父学习,祖父很严厉,若是父亲犯错,定会遭受戒尺之苦。

    所以我被迫读书的源头还在祖父。

    我定了定神,祖母早已说了一大堆话,而我的思绪跑远了。

    “想家吗?不要想家,孩子,好好读书。好好读书了,哪里都会是家!昆明不冷吧,适合你这个年龄!”

    但异乡之客谁不想家呢?口头的不想家,也许只是想家的另一种表达。

    我写过《生命之南》,那是我对祖母这句话的理解。但我如今到了故乡,却又觉得,北方的寒冷,北方的雪,也属于我这个年龄。

    祖母老了,她说想看着我结婚。

    也许我生命中一定会遭遇祖母的逝去,就像屋外的松柏遭遇杨柳的枯朽。

    窗户在风中“啪嗒”“啪嗒”地唱着,炉子也哼着“噼啪……噼啪”。不一会,碗筷上了桌,酒也上了桌。是我熟悉的故乡,是我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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