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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7月16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麦笛聊诗之二十三

诗歌需要留白(中)

麦笛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07月16日   01 版)

    我们先来读娜夜的《个人简历》,全诗只有三行,“使我最终虚度一生的/不会是别的/是我所受的教育 和再教育”。

    哪有这样写个人简历的呢?人的一生,是一部厚重的书。如果全部都记录下来,那不是诗歌而是历史。人,又是社会的人,人在成长过程中的每一步都离不开教育。如果,每一个人都按照教科书上的条款去生活,可能会成为一个好人,但不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突出贡献的人。看似荒谬,实则合理,发人深省。

    再来读读她的代表作:《起风了》

    起风了 我爱你 芦苇

    野茫茫的一片

    顺着风

    在这遥远的地方 不需要

    思想

    需要芦苇

    顺着风

    野茫茫的一片

    像我们的爱 没有内容

    这是一首大幅度留白的诗歌。这首诗引发出一个关键性问题:诗歌在反映生活的时候,哪些该“留”,哪些该“白”?

    首段开篇点题,情景交融:我爱你,就像芦苇顺着风的样子,野茫茫的一片,那么自然,那么温馨,那么从容。

    次段“在这遥远的地方”紧扣“野”字,“不需要思想,需要芦苇顺着风”。隐喻着爱不需要任何附加,更无需思想对错,需要的宁静相守,温情相伴。

    最后照应开头,卒章显志:“野茫茫的一片/像我们的爱 没有内容”。不是没有内容,而是省略风雨,平平淡淡才是真。作者“留”下的是爱的内核,“白”去的是庸常繁枝。诗人告诉我们,真爱是一种相依相拥的状态。岁月静好,顺风而老。

    我们再来探寻留白的艺术感染力。以娜夜的《生活》为例:

    我珍爱过你

    像小时候珍爱一颗黑糖球

    舔一口马上用糖纸包上

    再舔一口

    舔的越来越慢

    包的越来越快

    现在只剩下我和糖纸了

    我必须忍住:忧伤

    “生活”是一个大词,一般人去写,可能会写得空洞无物。而娜夜只截取了一段感受,聚焦在“珍爱”这个立意点上,将大量的生活阅历进行融化、沉淀、提纯,然后再形象化的再现。“舔的越来越慢/包的越来越快”中的快慢对比,都在照应“珍爱”。可是再怎么珍爱,时间也是无情的,再甜的“黑糖球”,迟早也会舔完的,所以,“我必须忍住:忧伤”。

    谁没有舔过黑糖球呢?但是在不同人生阶段,所品尝出来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反正我在读这首诗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大组生活场景:那些为了生活,不断挣扎的人们;那么些耗尽智慧,与时间战斗的勇士;尘世之中,那些匆匆忙忙又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不都是在舔黑糖球吗?

    这样的留白充满睿智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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