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甜醅

    在中国人的饭桌上，似乎大多美食都是食材与时间碰撞产生的裂变性奇观。祖先们运用各自的智慧，适度、巧妙地利用自然，获得质朴美味的食物，再通过代代相传，我们才有缘享用。

    甜醅，一种西北夏天很常见的小吃。一提起甜醅，它的影子连同它的歌谣姗姗走来：甜醅甜，老人娃娃口水咽，一碗两碗能开胃，三碗四碗顶顿饭。

    北方的甜醅，就是莜麦或者青稞与甜醅曲通过发酵后酿造的一种小吃。发酵后的麦芽带有一定的酒精，因此也被称作为酒醅子。

    莜麦和青稞，都是酿造甜醅的上好原料。小时候，天气一热，姥姥就买来甜醅曲，筹备着给我们做甜醅。她从储藏粮食的房子里挖上几碗莜麦，放在簸箕里，再洒点水，待莜麦潮湿了，就反复用手揉搓。盛在簸箕里的莜麦的表皮很快就被揉搓下来。端起簸箕，簸几下，将莜麦的浮皮簸出去。去了皮的莜麦用水洗去杂质，然后入锅，水开后用文火慢慢蒸煮。

    时间是食物的挚友，到了一定的时间，蒸煮的莜麦表层就开了花。这时候，捞出来均匀地摊开晾在大面板上，莜麦变凉后加入甜醅曲和匀，装进瓦坛中密封，保持恒温，捂严发酵。经三到五天的发酵，坛里的莜麦表层长出了纤细的白色绒毛，并有浓浓的酒香荡漾开来，一进屋，满屋子香味直往鼻子里扑。这时候，甜醅就可以食用了。

    炎热的六月，我们从田野里玩耍回来，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姥姥心疼我们，急忙忙从瓦坛里挖出已经成熟的莜麦，倒在盆子中，兑上凉白开，调上白砂糖搅匀，就成了白生生的甜醅。舀上一碗，迫不及待咕咚咕咚喝起来。甜醅水喝完，碗底总有一层莜麦，扒拉到嘴里，嚼起来筋道有劲。

    姥姥的甜醅，因是辛勤劳动和经验积累的结晶，倍觉甘甜如饴，满嘴生津。甜醅的醇香、清凉、甘甜一时解除了我们的焦渴，使人清心提神，这酒香醇厚的甜醅实在让人无比受用。时至今日，这些被时间制造出来的食物，依然影响着我们的日常饮食，并且蕴藏着中华民族对于滋味和世道人心的某种特殊的感触。

    从手到口，从口到心，我们延续着对人生特有的感知方式。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人都经历着太多的苦痛和喜悦，只要点燃炉火，端起碗筷，我们就能将苦涩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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