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散文）

    我又一次和她吵架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四次，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我单方面发脾气。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呢？

    第一次，她把饭菜掀倒在地，急急忙忙用手去抓，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直接把手划伤了，我没忍住说了她；第二次，她出门没带手机，我下班回家发现没人在家，问邻居也说没看见，我急得团团转，就差报警了，结果她慢悠悠从巷口走出来。我狠狠地说了她了一顿；第三次，我打算把以前的旧衣服送给别人家的小孩，她紧紧攥着，死活不让送，在客人尴尬的视线下，我数落了她一顿，给客人赔不是；第四次，就在今天，她突发奇想说要养猫，从早上开始念叨，到晚上我下班回家，她还在念叨，已经念叨了无数遍，我说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别的，她好像丝毫没听进去，嘴里依旧不停念叨，我被烦得没法，又说了她一顿……

    我总是这样，在对她发脾气之后又充满愧疚，想要弥补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每次又总是在愧疚感还没消失的时候，又被她气得想发脾气。有朋友建议我，如果照顾不好她，就把她送去养老院吧，毕竟那里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知道该怎么照顾。我拒绝，她养育我成人，陪伴我长大，如今让我像甩掉烂摊子一样把她送走，我不能接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顾好她，也曾经犹豫过，怕一眼照顾不到的时候她又伤了自己。

    如果我没看见她在伤了手之后眼里的无措，拘谨地说着自己错了；如果我不了解她一整天都被限制在家里什么也不能做的痛苦；如果我没有听见她把衣服攥得手都发白还不停自言自语：“这是霜霜的衣裳，得好好留着，好好留着”；如果我不知道猫是在我孩提时填补了我的空缺，陪伴她最长时间的家人……也许我会想要送走她，迎接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但是我不能，她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多，而我为她做的还太少太少，就连最简单的忍耐我也做得不好。我缺席了她生活中的很多场合，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背开始佝偻了，不再穿鲜丽的裙子，头发渐渐冒出白丝。但是我人生所有重要的时刻都有她的出席。我们就像正负极，我在成长，她在衰老；我从她那里索取，她在我这里付出。

    人生总会面临一些关卡吧，也许不是向死向生的困境，而是鸡毛蒜皮的琐碎。我也一样，我经历着，然后纠结，犹豫，彷徨，苦于不知道正确答案。但是我想，无论什么样的选择，考验结果的正确与否，就是看选择之后会不会后悔吧！我扪心自问，不后悔。作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本就该理所当然的参与我的人生，无论是她照顾我的时候还是我照顾她的时候。如今我们身份对调，不听话的她，照顾家庭的我，这样的生活，我们都是新手。

    她还是这样，让人担心又无奈，让人操心又生气，尽管如此，我还是爱她。

    她是我妈妈，得老年痴呆症已经231天了。她依旧记得我，只是不认识我，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天，都会一起走，很多很多天。

重庆工商大学大一学生 杨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