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阴雨绵绵,我翻出最喜欢的蓝色外套,突然发现袖口破了一个洞,确实碍眼。这是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意义珍贵。我想着拿去修复,可是现在裁缝店都是直接在破洞上补个图案,要说将衣服补得天衣无缝,大都没这个手艺。
记得《红楼梦》里有“勇晴雯病补孔雀裘”的描述,可上哪里去找像晴雯这样的织补人?过去人们都信奉“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节俭理念,织补曾作为一门巧夺天工的手艺,一度风靡流行,可如今,那些手艺精湛的织补人却淡出人们的视线,难觅踪影了。
后来打听到菜市场边有一位摆摊的婆婆织补手艺好,便慕名寻了去。一路穿过嘈杂喧闹的菜市场,在菜市场出口边上看到一块破旧的牌子,“手工织补”四个斑驳的字体黯然失色,蒙上了岁月的影子。牌子旁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婆婆,正襟危坐,精神奕奕。菜市场人流涌动,熙熙攘攘,可婆婆摊前却无人驻足,鲜少有人问津。
婆婆戴上老花镜,熟练地将衣服绷好,慢慢翻出一团五颜六色的线,拿着衣服一根一根细细比着,终于找到了一根颜色非常相近的线头。原以为很快就能补好,却发现细活只能慢工出。只见婆婆先小心翼翼地将破口刮得散散的,然后用针界出经纬,依着衣服纹理来回织补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正巧闲着,就索性和婆婆拉起了家常。问起婆婆忙不忙,她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人们衣服破了大都直接扔掉了,觉得这样补起来不值得,想着要缝补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惊讶现在很难见到一个人做着手工织补的行当,婆婆解释说:“以前做这个的人多,现在大都年岁大了,干不动了,有些人也慢慢不在了。”“那怎么不带徒弟?”“现在的年轻人谁愿意吃这个苦,费神又费眼睛,我的娃儿宁愿出去打工,都不愿意学,也收过徒弟,坚持不下来,他们打心里觉得学这个没什么用。”说到这,婆婆轻叹了口气。看到婆婆布满老茧的双手,再想到这冷清的生意,我不禁了然。
婆婆好似习以为常,手上的活并没慢下来,仍旧一针一线穿梭着。“喝喝茶,逛逛街,这样的老年生活多安逸,干嘛非要受这份罪?”我没忍住说出了心里的话。婆婆笑了,她说:“这是手艺活,肯定有人需要,我也闲不住,除非是哪天真的动不了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衣服渐渐回到原来的样子,分毫不差,如同将流失的岁月一同织补缝合,丝毫看不出曾经破过的痕迹。在那一刻,我懂了婆婆的坚持和执着。
刚来重庆那会,经常能看到这样一群人,他们爬坡上坎,肩上扛着一米长的竹棒,棒子上系着两根青色的尼龙绳,沿街游荡揽活,被人们叫做“棒棒军”,成为当地独有的文化符号。我常常被他们的举动折服:瘦弱的身体,靠一根竹棒,就能爆发如此大的能量。有人说,那就是个体力活,他们力气大。我不以为然,一根竹棒能挑起那么重的东西,分明就是手艺活。随着生意越来越不景气,慢慢地就难觅他们的身影了。后来他们又开始活跃在街上、公交站旁。一根竹棒,一头担着重荷,一头系着执念,与其说是奔于生计、迫于生活,倒不如说成执着于脚下的路贴切些。
来到重庆车辆段工作后,闲暇时听老师傅讲以前当学徒的经历。那会儿都是手工操作,自己加工零部件,要确保精度,手上活要好,徒弟要学锯、锉、钻一些基本功。现在都是操作机械设备,零配件大都是换件修,没有过多的强调基本功。老师傅不禁感慨,手艺活正在慢慢地被淡化。
随着时代的变迁,那些过去的老行当,还有补锅匠、修表匠、卖糖画,要么已成往事,要么举步维艰。在这个日新月异的年代,那些渐行渐远的手艺人,逐渐老去的手艺人,尽管大部分已远离我们的生活,但那份坚持与执着被塑造成一种文化、凝固成一份记忆、保留成一段岁月。
重庆车辆段车辆钳工 李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