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情事（小说）

    再度光临青春面店时，已是将近四十年后的事了。

    四十年的岁月，可以把一个充满活力青春的年轻人，转化为白发苍苍的老人。

    会再度光顾青春面店的原因，是他知道来日无多，因为所有老年人的疾病，如高血压、糖尿病、白内障、膝关节退化、前列腺肥大他都逃不掉。他的同事和朋友，已有三分之一的人荣获主的蒙召。如果不趁着还能走路时，找回往日充满憧憬的痕迹，那真是一大憾事。

    那些年，青春面店的灵魂人物是名叫丽音的小姑娘掌厨。无论是阳春面、什锦面、大卤面、麻酱面、榨菜肉丝面，或是黑白切，都很受顾客青睐。

    说真格的，有些人来吃面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冲着丽音漂亮的脸蛋和身材来的。

    青春面店还是在原址，只是店面变得窗明几净，贩卖的面类比以前多了。

    招呼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笑吟吟的问他，“客官，你要吃什么？”

    “等一下。”他迟疑了一下，望着墙壁的的价目表，“我点什锦面。”

    “客官，我们还有小菜，一盘三十元，你要吃什么自己拿。”姑娘说完，走到后面的厨房张罗他的面食。

    他搜寻十坪左右的店里，发现丽音坐在一隅的收银台，面无表情。

    看见丽音的倩影，他吓了一跳。四十年过去了，时光巨匠虽然在她的脸庞雕刻了一些皱纹，但还是美艳依旧。

    那年光顾青春面店时，他马上被丽音的美貌吸引住了：秋水般的眼眸，光滑白皙的皮肤，俏丽的轮廓，编贝的牙齿，挺直的希腊鼻子，笑起来有两颗浅浅的梨窝，很像维纳斯女神。

    因此，教书之余，他常光顾面店，有时是吃碗阳春面，有时是吃大卤面。

    在买单时，他和丽音有良善的互动，有时是谈天气，有时是谈物价和收入。丽音知道他的职业，曾露出羡慕的口吻说：“黄老师，我佩服你们春风化雨的工作。”

    他听了喜滋滋。

    有一天，他告诉阿明的室友，说他喜欢卖面的丽音。

    阿明听了，很诚恳地告诉他：“小黄，喜欢归喜欢，但是找终身配偶就要考虑了。”

    阿明读法律系，应用他的缜密逻辑思考告诉他，小黄好歹是大学中文系毕业的老师，虽然收入不丰，但是找一个卖面的西施做配偶，不要说同事的奇异的眼光，就是他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阿明说得有道理，那天他到青春面店，叫了一碗什锦面、一盘黑白切，还叫了一瓶黄酒，在醉醺醺离开面店时，丽音好心地问他：“黄老师，你没关系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丽音，下个月我就要调校了，以后可能不能见面了。”他扯谎道，因为他立下决心，不可再光顾面店了，因为意志薄弱的他，迟早会被丽音迷得晕头转向，最后的结局，如果两情相悦自然是共结连理枝。

    什锦面送来了，真的有丽音烧煮的味道，或许姑娘是丽音的女儿吧，只是她的容貌比不上丽音。

    他到柜台付帐时，丽音望着他，说：“嘿，以前好像见过你，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都成过眼云烟了。”他付了钱，走出店门。

    走了一百多步吧，店里的姑娘追出来，递给他一包生水饺，说：“黄老师，我妈妈想起来了，当年她还以为你会向她求婚呢，她苦苦等到三十五岁才结婚。这包水饺是妈妈送给你的。”

    他楞住了，缓缓流出两行泪水。他想到了唐朝温庭筠的《望江南》：“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重庆市现代教育分校教师 王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