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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7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在乡村里修行(散文)

陕西宝鸡市陈仓区教育体育局 苟文华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19年12月17日   12 版)

    本报记者 谢宛霏/摄

    在乡村里生活,那么大的一个空间,抬头望出去看见的,是连绵起伏的大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是纵横交错的沟壑……天是那样的高远,地是那样的广阔。村庄,房屋,树木,以及生活在其间的人,牲畜,只不过是天地间小小的填充物。生活在广阔的空间中,时间就像同时被拉长和放大,让人总是产生出一种乡村的时间和空间有无限绵延和伸展的错觉。

    乡村里人对空间的掌握,靠的是方位。村东,村南,村西,村北,或者是村庄上空的蓝天。

    “去哪里干活了?”

    “到庄南锄地。”

    南山里,北原上。

    父老对时间的估摸,很长一段年月里,则是依靠禽鸟的鸣叫和日月的升落。鸡叫头遍,起床挑水,烧火做饭;太阳出来了,那就是早晨,下田地劳作。太阳走到了头顶,这便是到了中午,该回家吃饭。太阳落山,天黑了,荷锄戴月归。

    “太阳一竹竿高了。”

    “日头过午了。”

    “夜影子下来了。”

    乡村的钟表挂在天上,时间的概念就是日月的运转。

    一切都是慢的,你想快也快不了。

    马拉车,牛犁地。一镢头一镢头地挖,一铁锨一铁锨地铲。一把一把地撒种,一棵一棵地割穗。

    老牛拉着一辆破木车,咯吱咯吱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晃悠;赶车的大爷倚坐在车辕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慢慢地走着路,慢慢地抽着烟。烟也是慢悠悠地飘着,在微微的风中,一点一点地氤氲。乡村的路总是那么悠长,一时半会是走不完的,不急,慢慢地走。

    村姑在溪水边浣衣,一件衣服一件衣服,逐个在水中涤荡,又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一下一下地揉搓。皂角裹进衣服之中,木头棒槌哐哐哐地敲打,又一番揉搓,又一番敲打,又一番在清水中涤荡。污渍漂进了水中,流走了;时光和年华,也跟着流水漂走了。

    猪是散养的,哼哧,哼哧,一会儿在村巷里像踱步一样地走,一会儿又在一面土墙下拱墙根,一会儿在泥水里打一个滚;鸡也是散养,咯咯咯,喔喔喔,绅士一般,迈着碎步,觅食,嬉戏。

    炊烟轻轻地升腾,慢慢地飘忽,如丝如缕,在树枝间,在房檐下,在院子里,萦绕,轻漾。然后,一缕一缕地消失在碧蓝的空中。

    柴草的火苗在灶膛里忽闪。一锅糁子,或者一锅搅团,在厚厚的大铁锅中慢慢地咕嘟。在我的关中故乡,炒菜叫“爁菜”。爁菜,爁臊子。一个“爁”字,便不同于“炒”,强调的是慢火,即“文火”。慢火烙锅盔,慢火打搅团,慢火熬糁子,慢火煮牛肉。太“火”了,搅团、糁子就会胡,锅盔也会烙焦。

    无论碗里端的什么饭,总是要聚到一起吃。“老碗集”约定俗成,街巷里的大树下,或者一面碾盘前,或者一块大石头旁,圪蹴着,一筷子一筷子地扒着,一边吃,一边拉家常说闲话。家长里短、天南海北、荤的、素的,就连吃相也无关风雅。吃尽碗里的饭,还要将碗扣在脸上,伸长了舌头一遍一遍地舔。

    木匠在院子里做木器。斧子,锛,锯,推刨;一杆木尺,一个墨斗。斧子斫,斫一阵子,又拿在手中眯了眼瞅;再斫一阵子,再歇一阵子;墨绳拉开,两端定好方位,弹一下,再弹一下。骨胶在胶斗里咕噜咕噜地熬,搅一遍,再搅一遍。推刨推一推,用手摸一摸,还不光滑平直,再推,再刨。凿卯,合卯,一丝不苟,严丝合缝。“所谓慢工出细活”,手艺活都得慢,一天,两天,甚至十几天。

    纺车吱咛咛地响,纺轮慢慢地旋转,细细的棉线从棉花捻子里轻悠悠地抽出来,又轻悠悠地缠绕到线锭子上。漫长的不只棉线,还有岁月和日子。

    乡村生活的节奏,一个字:慢。“慢下来”需要耐心,需要淡定,需要“熬”。乡村里的每一项活路,都是“熬”出来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熬”是一种修行,磨性子,磨脾气,磨身体,磨浮躁,磨浮华。所以,在乡村里生活就是一种修行,并能坚持这种修行,方可融入乡村;每一位乡村里的人,都是修行者,只是,成“道”的人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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