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隔世，忽而昨日（随笔）

    年轮在时光里沿途写诗，一个缠绵轻盈的轮回就是一首意味深长的小令，或优雅细腻，或温婉如玉，或浩浩汤汤。我们身处静谧岁月里，用最简洁而又复杂的文字记录时间，我们亦创造了歌谣，以朗朗相传的方式点燃岁月的火光，在荒芜的时光里经久不息。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生灵都如此如此富有创造力，就如同不是所有烟火都能邂逅浓墨重彩的黑夜。而树木，沉稳平静的树木，跨越了千年的树木，它们早已厌倦了创造。于是，它们沿用了祖先们镌刻时间的方式，春暖怒放百花，夏灼雕琢叶片，秋凉盛结果实，冬寒洗濯枝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时光里虔诚行走。这份虔诚被时光尽收眼底，所以时光把独一无二的年轮给了它们作为回礼。

    树皮沧桑得如同干涸的河流，痕迹道道，枯皮濯濯。古往今来，树皮从来都不是文人骚客颂扬的对象，因为它不似花朵般芬香盈鼻，亦不似枝叶般精致尽收，它有的，是毫无生机。可偏偏，树木的生机就是从粗糙的树皮开始、逐渐向全身漫开的。

    我曾种下一棵幼年的柚子树，彼时，它稚嫩青涩得如同未谙世事的孩提，稀疏的叶片瑟瑟发抖，短小的身躯在似丝的软风中微微浮动，单薄的模样在天蓝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孱弱，可即便是这样，它的树皮依旧像是爬满了皱纹的耋耄老者，刻骨铭心，揣揣不安。

    乌飞兔走年轮转，数年已过，我早已离开了当初的地方，而我的柚子树却一直悄然生长。直到，我于某一个晴天偶然回归，目光如昨，蓦然看清了矗立在路旁的柚子树时，心中的惊诧久久不能平息——我的柚子树已然高高耸立，交错繁茂的叶间流淌着阳光的欢愉，柔弱与青涩被伟岸高大取缔，甚至连树下的风都是健强的。

    那一刻，我便深知，在世人习以为常的日子里，匆忙的时光远道而来，悄无声息地将苏醒与苍老带给了世间万物。外表平淡无奇，背景却声势浩大，如同一只深埋在水中的巨型海蚌。

    情不自禁地向柚子树靠拢。它是岁月的见证者，亦是万物生长的受益者。我探手轻抚它的枝干，叶片，以及尚是小小青果的柚子。恍惚间，指尖停留在了干枯的树皮上，褶皱的树皮布满了点点灰斑，粗糙凹凸不平的触感钻进指罅，与数年前的它如出一辙。宛如穿梭时光而来，踏光而至，踏星而歌，忽而回到昨日，岁月幼时，清风朗朗，青草依依。

    树木的睿智聪颖是从树皮开始的，它将时光的仓皇流逝藏在厚厚的树皮之下，不见古人，不见来者，只待年华温柔之时，携昨日带来。

    在翘首以待的惊喜里，在喜出望外的惊异里，灵魂默然开出花来。

西南财经大学学生 王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