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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4月14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其实故乡很沉(散文)

太原科技大学学生 申飞凡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4月14日   01 版)

    申飞凡/摄

    这荒唐的故乡/一边用词语建造/一边用双手摧毁……这是左存文在诗集《在陇西车站》所写到的几句。荒唐的故乡在词语和双手的互搏中得以在记记中回望我的衣胞之地。我想说并非故乡荒唐,而是生活在这方土地的人的连结感和信任感正被逐步消解。我们像是时间的卧底,对手无寸铁的故土进行着一次次践踏,一次次篡改,一次次流放,又在文学作品里进行情感匮乏的重建。文学营造和搭建的阁楼里,故乡的描绘是基于回忆和个人经验,故乡侧过身去就是锈色,甚至其中充斥着某种冲击的杂质,去贮藏那些我们憧憬的回忆和爱憎的一切,缺乏了纯朴的回归。

    四年前买的关于故乡的书都还在床头柜里,感觉像是在嘲笑我一样。我在故乡那些陈年的旧事里深情徘徊,反复的偏离、回归,被一阵冷风掰开,像流星划过,永不再回来。所以一次次用文字抵达,才发现文字下的故土是那样空洞、乏力、温煦中又有一种荒凉。故乡需要一些夕阳,需要天空飘来一片瓦蓝,也需要朝霞和晚露,更需要收拾出称为遥远而原初的记忆。

    山村听燕

    黄昏时分,太阳无力地斜挂于树梢,就要掉下去了。天已灰黑,乡下的夜晚来得快,黑得重。远远近近的村庄,灯光微亮,炊烟依稀袅起。若有若无中,那些檐下客从抽芽的枝杈中溢出,依然向着它未能抵达的天空执着地飞旋,散落四处的声音好似谈论着奔波的不易和未来的风波。这时,一阵扑棱棱的声响卷起微风,从天地的腹部翛然翔过。那是一群燕子含泥归来,在夕阳辉映的半空习惯地盘旋之后,沿着屋檐找到了陈年的旧居筑巢。

    燕形小,翅尖窄,凹尾短喙,是众所周知的益鸟。在树洞或缝中营巢,或在沙岸上钻穴。燕子的故乡在北方,北方色玄,又名玄鸟。无论是身在南方青砖黛瓦的你,还是地处黄土塬一侧的我,可能都曾见过同一阵燕群。它们南来北往,秋冬寒冷时便南飞筑巢,待来年春暖花开之时北归,与背离故土的游人早已成为莫逆之知音。

    燕子把巢筑在屋檐下。它们是认旧居的,更是忠情的。一起来,又一起去,往返几千里路程。一只不幸罹难,另一只或许就会鳏寡一生。

    七月的午后,日光投身于树梢,居上的叶片享受着阳光恩泽,居下的父亲端着搪瓷杯一口一口地啜着茶水,端坐在那把竹椅上,天空还未被黑暗笼罩时,有落单的燕子飞落在豆架的边缘歇脚,翘动着分叉的尾巴发出“啾,啾,啾……”的叫声。燕鸣,被原籍的山风镀上了一层金,熠熠生光。它们犹如村庄里的先知,犹如雨水未临前夕突如其来的旋风、黑色的闪电,暴雨紧接其后,应声而出。

    在开往异乡的列车上,成群结队的燕子落在我的眼睛里,像阴云裁下的一角,走着走着就变成几点模糊混沌的黑戳。它们脚下的山脊在羽毛的遮掩下虚浮,一瞬间就没了踪影。阳光透过蓝色窗帘的缝隙打在对面一个中年男子脸上,他眼神游离,头发蓬松,眼睑低垂,略显倦容。他条件反射般地冲我笑了笑。我躲过他的眼神,很是感觉不自在。

    他的问话率先打破了沉闷,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我顺势问他是否外出打工。他点头示意,主动谈起他即将远赴广东。他谈论自己那遥遥无期的曾经的期许时,眼睛有些湿润。我利索地点了下头,实际上我并不知道是否应该接续这个话题。对我们而言,都是沉重的。

    我在故乡和学校间不倦地抵达,抽离,有某种候鸟般宿命的轨迹。我从没想过能和陌生人摒弃顾忌长谈。也许正是因为我们共同的身份——檐下客,而松动了禁锢内心的保护色。那天,落日很美,万壑无声,我们似乎共同谈论起一只南下的燕子,斜着身影,收割薄暮里比夜还深的寂静。

    蒲公英

    蒲公英在故乡是比艾草更为常见的植物,田埂边、黄土路旁、砖缝中都是它们的领地,顽强生长的样子似乎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所有权”。鎏金的蒲公英,混合着毛茸茸的乳白和叶片的碧绿,流泻在山地、平原,皴染在田垄、崖岸边。在这金黄的世界中,唯有顶起一朵毛茸茸的白花,才会引起我们的注意。轻轻摘下饱满的白花,嘟起嘴巴“噗”地吹一口,无数茸茸的小伞便飞向空中,离开母亲温暖如阳的怀抱。它的磨砺,在生活的深处。正如张红兵在《作为一棵树》中讲道:我曾无数次在我的履历表上写下“榔树坡”这样几个字,它们就像我的胎记、种姓、烙印,我一生也无法摆脱它们,或者说也不想摆脱它们,又或者说,我就是一棵从村庄里走出来的榔树,四处游走,四处留下我的足迹。于我而言,我就是蒲公英的一瓣降落伞,从故乡澎湃的不息的骨血里汲取养分。时光漫卷,终有一日,我会离开被思念交叠的故土,带着它的性格安身立命、立身出世。

    我是从母亲的嘴里听到这种植物的,从此这种植物持续在儿时晕染、扩散。

    不仅如此,姥姥在院子里专门扩了一块地,用来种植蒲公英。每年等到它花开季节,将其摘下,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军绿色搪瓷盆里,反复淘洗,而后将水拧干,平铺在小院里的水泥长凳上,晾晒它们好几个月。春夏之交,每至正午时分,阳光滂沱,金色的蒲公英的花瓣像处子,裹挟着幸福与憧憬,饱含丰满多汁的阳光,熠熠生辉。

    晒干的蒲公英会被放进透明塑料袋中以备不时之需。其实,蒲公英不仅能食,更多的是它的药用价值。我在夏日,易上火,致扁桃体肿大。母亲就会从晒好的蒲公英中抓一把,用凉水冲洗掉表面薄薄的浮灰,给我泡水喝。淡淡的金黄色逐渐在杯中渗透,干瘪的花瓣和枝叶会在沸水冲腾下悠闲地舒展开来,平和,至亲,像母亲手纳鞋垫里的蒲公英,一直温暖如初。

    不知从何时起,村子里的蒲公英不似从前那么一片片的。原生地的蒲公英愈来愈少,在农村里呈凋敝之象。

    蒲公英,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就翻动了“堠西”的旧时光。我在故事中远离,又在回忆中抽身抵达,溯游至生命的原点,村庄的远点。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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