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们，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今天讲一个关于礼物的小故事。

    刚到丹凤支教的时候，我看啥都新奇，看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泡馍馆想走进去吃，水果摊上各种水果也想买，晚上出门整一碗牛筋面别提多爽。学校门口那些曾经眼馋却买不起的小吃，也让我垂涎欲滴，现在买得起了，只是没以前馋了。

    陕西丹凤是个盛产核桃的地方，刚去支教的时候正赶上核桃成熟。我还记得有一回上街，整条人行道上都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核桃。看着满地都是核桃，我不禁蠢蠢欲动。转念一想，不行，我现在是人民教师，万一被我学生或者家长看到了，这影响可不好。

    我支教的学校在一条弯曲的巷子里，小朋友们也大都住在学校附近。种植核桃晒核桃似乎是当地人的传统，天气晴好时，那条小巷让核桃铺满，只留出一条将将够汽车通过的小道。

    刚开始支教的时候，小朋友们和我不是很熟悉。正好我每天的课安排在早上第二第三节，是阳光铺满楼道的时候，所以每次上课我都提前一点到，靠着过道晒太阳，顺带看小家伙们在楼道里疯，借此机会和他们多熟悉熟悉。有时我也会进教室提前准备课件。说来也怪，几乎每次课间我都能看到小I坐在位子上，也不出去玩，埋着头，双手在桌洞里一动一动。直到有一天我实在好奇他在干什么，就坐在讲台上盯着他。别的小朋友发现了，便小声地提醒他。

    “喂，小I，英语老师来哩！”

    小I抬起头，顿时脸涨得通红，挠了挠头，然后冲我一笑，拿出英语书挡住了自己。

    我背着手一脸好奇又一脸坏笑地走到他身边。“书拿反啦。你捣鼓啥呢？我好几天课间都看到你在桌洞里忙活了，怎么也不出去玩？”

    小I以为我可能是要批评他或者是来没收他的小宝贝，原本还抱着英语书的手又插进了桌洞。“老师，没什么，我没干嘛。”

    “老师我知道！他在那里剥核桃哩，他每天都带好多来学校！”班里有小朋友告诉我。这一说不要紧，小I用胸脯紧贴着桌洞，不住地摇头，仿佛在说：“老师你别没收我的东西。”

    我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让他拿出来给我瞧瞧。

    小I从桌洞里拿出了一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有一些核桃壳，还有剥好的核桃果肉。

    “老师你看，我姥姥每天早上都给我一袋核桃，让我带到学校来，说我要是肚子饿了就吃几个，姥姥还说吃核桃补脑呢。老师我下次不在班里吃东西了。我知道错了。”

    看着小I乖乖的又可怜巴巴的样子，反而吓了我一跳。

    “哎呀，老师没有要批评你的意思啊。我就是好奇而已。不过下次你要把手洗干净。你看你手上的墨水，染得果肉黑乎乎的。”

    小I对我的反应又惊又喜，看看自己的黑爪子，看看自己的核桃，再看看我，抓起一把核桃。“那老师，你要不要尝尝？”

    “我才不要哩。你这哪够我吃哦，我一口就都没啦。你告诉我哪里有卖的，我也去买点吃。喏，老师这里有小饼干给你吃，我猜小核桃肯定不够你吃，别饿肚子了。”

    我们的对话说到这儿，身后已经围了很多小朋友，可能是好奇，看看热闹。

    “好啦好啦，回到自己的座位，我们准备上课啦。”小朋友们迅速跑回自己的位置，原本吵吵闹闹的教室安静了下来。

    “在课间你们想吃东西没问题，但是要把手洗干净了。不过垃圾食品不许吃，不然要吃坏肚子了。要答应老师，上课不许吃哦，我连着几天都看到小I猫着腰在桌洞里剥核桃，多麻烦啊。”

    小朋友们听到我这么一说，都捂着嘴偷偷笑，小I也跟着害羞地傻笑。

    “老师，我也有核桃！”

    “老师，我也带了！”

    “还有我！”

    小朋友们从不同的地方掏出了自己带的小零食。书包里，衣兜里，还有用随身带的小手绢包着，有核桃，有小栗子，还有苹果。

    “好啊，原来我养了一窝小仓鼠，没想到啊，你们一个个的，好了，收！我们上课！小老鼠们，今天我们要学的第一个单词，mice，来跟老师一起，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mice，老鼠！”

    第二天一早出操归来，我和其他老师一同走回办公室，我发现，我的办公桌上有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是用干干净净的餐巾纸包裹着的两个小核桃，表面光滑，用水洗过。

    从那以后，上半学期我的办公桌一共收到过两个生栗子，两个熟栗子，还有四个小核桃，每每看到这些，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小朋友们交换小零食时的喜悦，一粒一粒、仔仔细细、小心翼翼地吃，真香，真甜。

    一晃就快要到“六一”儿童节了，我的支教也快要结束了，我一直琢磨着给小可爱们送点什么礼物比较好，一来想送他们最喜欢的也最想要的，二来能力有限我也买不了太多太贵的东西，干脆先调查一下吧，正好我也可以把他们的愿望都记录下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便开展了我的“六一”礼物大调查！

    刚一开始，小朋友们见到我拿着手机走到他们身旁采访他们，看着镜头还有些羞涩也有点紧张，都不好意思张口。

    不过别担心，班里总会有那么几个胆大的。

    “老师我有想要的！”

    “哦？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啊？”

    “我想要钢笔！老师你看某某某今天把我的钢笔摔歪了！”嚯，我心想，这顺带还给我告状呢。

    有了一个领头，别的同学都跑到我跟前，说出他们自己的愿望。

    慢慢地，慢慢地，一个月工资要不够了，两个月的，半年的……礼物的种类也越来越多，小朋友们也越来越相信，只要和夏老师说，夏老师都会实现他们的愿望。

    我看到小J皱着眉头趴在桌子上，一脸严肃的样子。

    “怎么把你漏了，来和老师说一下，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但小J不理我，就一直趴着。

    “说嘛，老师没有忘了你，只是我都顾不过来了，别生气嘛。”

    小J把头抬了起来，依然皱着眉头。隔着她厚厚的眼镜，我能看出她的眼神十分坚定。

    “老师，我不想要礼物，我要靠自己的努力长大自己给自己买礼物。老师，我要努力学习，以后挣钱给帮助我的人买礼物。”

    我当时很吃惊，我不敢相信这是从一个三年级小朋友口中说出的话，我不相信她会这样懂事，这样成熟。我一再追问，可小J依然重复着一样的答案。

    “六一”节，每个小朋友都收到了一套相同的礼物，一把尺子，一块橡皮，一根铅笔，还有一张明信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北京交通大学。我和其他两位任课老师挨个把礼物放在小朋友桌边，至于小朋友们其他的愿望，就等我以后再慢慢满足他们吧。

    拿到礼物每个小朋友都很开心，经过和我的相处，他们对任何与交大有关的东西都表现出了极高的兴趣，这次甚至有了全套的文具，更是欣喜的不得了，我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自己的心软的都快要融化，真的想就这么一直宠着他们。

    “英语老师，你想要什么礼物啊？”坐在第一排的小J兴高采烈地问我。

    “老师都这么大了，早都不和你们凑热闹过儿童节了。”我摸摸她的头，“但是还是谢谢小J啦。”

    但其实我心里想说的是，遇见你们，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2019年7月5日，是我和小朋友们相处的最后一天，我很意外地收到了小朋友们的信，他们给我送了塑料花还有他们自己画的画，用作业纸叠的写着他们名字的小手环，有他们很喜欢的拴着英雄联盟小锤子的自动铅笔，还有他们从家里带来的小零食，以及一大兜的核桃。

    再说一个小故事。

    第二学期我们班来了一位新的语文老师，是和我一样前来支教的邵老师，那一天交班时，邵老师端着一盆茉莉花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今天的作文课我们来描写茉莉花，老师专门把它带来让你们近距离观察，你们每个人都可以上前来闻一闻看一看，然后我们以此为题写一篇作文。当然，你们也可以写咱们丹凤现在路边的槐花，你们每天上学都能见到。说到这，老师小的时候最喜欢吃槐花馅饺子，那个味道自带一种清香，不说了不说了，口水要流出来啦。怎么跑题了，来，同学们来观察茉莉花，然后写作文。”

    第二天下班，我和邵老师一同回宿舍。路上她跟我说。“夏老师我给你讲个好玩的，以后上课我可不敢大嘴巴了，你知道今天小J跟我说啥不，她说她妈妈昨天忙了一晚上包了槐花馅饺子，就等咱们去家里吃。这些小朋友怎么这么善良，这么热情，这么朴实。”

    特邀编辑：董学仁

北京交通大学研究生支教团 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