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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4月28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父亲的小麦

范薛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4月28日   06 版)

    惊蛰过后,气温开始回升。父亲将那麦田里的粪肥撒完,浇了一次返青水,等待小麦返青吐绿。

    早在去年秋天,收了秋庄稼,父亲就及时地往空了的土地上撒了腐殖肥。父亲套上驴,便把那空下来的地犁了。黑黝黝的粪肥,为下一季庄稼的茁壮成长埋下了伏笔。

    父亲去了趟县城,买回来矮抗58号小麦种。一个晴朗的午后,父亲种了一亩冬小麦。

    埋进土里的种子,沉默着。它们在全然透彻的黑暗中积蓄着能量。赶在种子发芽之前,父亲还要做件精细的活儿,他把那撒了麦种的土地再耙一遍,分出畦和垄,像母亲织好的棉布,麦田有了纵横交错的花纹。几天之后,种子钻出了地面,还算不上叶子,细得像绣花的丝线,娇娇嫩嫩的绿。刚出土的麦苗,睁着好奇的眼睛,它们看见了蓝天白云,看到了树,树上的鸟窝,以及从鸟窝里飞出去的小鸟。父亲望着一地新生的麦苗,定是愉悦的,他蹲在地头抽烟,风过来,便把那烟吹散了。麦苗在秋风里没深没浅地长,绿成了一大片。

    寒露那天下了场雨,天气变凉。树叶子黄了,它们依然生长得无所畏惧。突然又来一场雨,虽不大,却缠人,像一场撕心裂肺的失恋。秋雨过后,气温断崖式下降。

    霜降过后,树上的叶子掉光了。风变硬了,站在地头抽烟的父亲穿上了厚棉袄。

    立了冬,天彻底冷了。麦苗受了重挫似的沮丧,突然沉默了,望着地头同样沉默的父亲,似乎一夜间成长了,开始变得沉郁。仿佛体悟了生存的不易,生命原本不该是一路欢歌,经风历雨是成长的必然。

    北方的冬天寒冷而干燥,河面结了冰,冷硬的风一直吹。麦苗被风吹得面黄肌瘦,细黄的叶子耷拉着。

    “天这么冷,麦苗会不会冻死?”我问。

    父亲穿着军大衣,扛了一把铁锨,在麦田里走,遇到坑填一填,遇到堆撒两下。

    “不冻冻叫什么冬小麦?冻一冻,开春才起堆哩!”

    父亲的声音沉着而有力。

    腊八那天,下了一场大雪。麦苗被雪掩埋了。雪下是黑的、冷的、寂寞的。那冷寂下面正在不动声色地积蓄着勃发的能量。立春了,麦苗在雪下已度过了数九寒天。雨水了,地上的雪化了,地面开始松冻。

    麦苗开始返青。积攒了一个冬天的能量,到了勃发的季节。踢一踢腿,活动活动筋骨,一夜之间,麦苗分蘖了,一丛丛绿将起来,铺天盖地,势如破竹。

    父亲的锄头小心翼翼地伸进了麦垅,培肥,除草,松土。春风和煦,麦浪随风荡漾。拔节了。父亲喜欢站在麦田里听那喀吧喀吧的声响。他已经提前预支了丰收的快乐,仿佛看到一地的冬小麦孕穗,扬花,灌浆,个个挺立着饱满的穗子,像凯旋归来的将军,理直气壮地昂首挺立。

    我们是父亲的另一种小麦,在他多年的精心培育之后,走出大学校门,成家立业,为社会做出应有的贡献,父亲同样有收获者的快乐。

    父亲笑了,他又蹲在地头抽起烟来,风过来,把那缕烟吹散了。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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