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可亲（随笔）

    如果把童年比作一首歌谣，我的记忆里一定回荡着煤油灯火苗跳动的音符。

    在我很小的时候，村里家家户户都通上了电，唯独奶奶的老屋里还点着一盏煤油灯。远远望去，破旧的屋子、昏暗的灯火，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守着屋里的煤油灯，奶奶给我讲她以前的故事。奶奶讲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如痴如醉。一个接一个的故事，喂饱了我的童年，带给我无尽的欢乐。小小的土屋，煤油灯火苗不停地跳动，奶奶清瘦佝偻的身影始终伴随在左右，构成一幅难忘的壁画镌刻在老墙上。

    奶奶的故事里没有艰辛，我一度以为奶奶的人生过得四平八稳，直到从父亲口里才慢慢懂得奶奶的辛酸。

    煤油灯里有我的童年片段，有父亲的整个青春，更有奶奶的大半辈子。

    那个时候，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煤油味，父亲他们兄弟姊妹五个，在煤油灯下看书、写作业。煤油灯下的奶奶，眉眼满含慈爱。奶奶盘腿坐在炕上纳着鞋底，一根细小的银针拖着长长的线绳，穿过厚厚的鞋底时发出刺啦的声音。父亲说，他们作业写累了，就抬起头看一会奶奶。只见奶奶把针尖轻轻地插进鬓边的浓发里，抿一抿。那时的奶奶，两边的鬓发都还是黑黑的，煤油灯下的脸庞没有一丝皱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要煤油灯亮着，奶奶就不会闲着，再难的日子，也不会难倒奶奶。为了这个家，奶奶经常挑灯到深夜，倾其所能不让父亲他们几个挨冻受饿。在奶奶的尽心操持下，家里每个孩子的身上总是穿得厚厚实实。尽管衣服上打满了补丁，可补丁里密密麻麻的针脚，是煤油灯下的奶奶一针一线编织的爱，那如灯火般炽热的爱暖在了心头。

    父亲对我说，他时常会想起煤油灯下的奶奶，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农村电网改造以前，停电是常有的事。那时候蜡烛算是奢侈品，又经不住燃烧，一根蜡烛用不了多久。父亲想起了煤油灯，自己蒙头琢磨了一阵，用大药瓶制作出了简易煤油灯。父亲在瓶盖上钻了孔，把一根棉线粗绳塞进瓶子里，做成灯芯，这样装好煤油就可以点燃了。

    点燃后，灯火很小，感觉屋里依旧很昏暗。父亲却觉得亲切，起码心里亮堂，从煤油灯里找到了往日的温暖。

    后来，人们生活条件好了，奶奶家里的煤油灯也被电灯取代，陪伴了奶奶大半辈子的煤油灯光荣地完成了使命。年前，我回老家探亲，无意间在老屋的墙角处，看到了儿时的那盏煤油灯，只是已锈迹斑斑，终归掩于岁月、落满尘埃。

    虽然煤油灯退出了历史舞台，可家里仍然有一盏灯默默守候着。带着疲惫走进院门，即使再晚，看着屋里那盏亮着的灯，昏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窗，一种温暖的幸福感氤氲开来。

    记不清有多少盏灯多少次在黑夜中亮过。每次晚归，只要看到家里那盏点亮的灯，心里就会感到无比踏实，步伐愈加从容矫健。

    我家里的灯通常每天到很晚才熄灭，起初我很困惑，后来母亲告诉我，咱们住村口，村里到城里打工的乡亲，每天会有人很晚才回家。点亮一盏灯，能照亮归途，温暖心灵。

    大学毕业后，我怀着梦想来到了大城市。我喜欢在华灯初上的夜晚，站在寂静的街道上，一盏一盏地数这个城市里的万家灯火。高楼林立，每个窗口折射出不一样的灯光，不一样的灯光书写着不一样的故事，有等待，有守护，还有团圆……

    时代在变化，每家每户从最初的煤油灯，演变到如今各式各样的照明装饰灯具。可有一点没有改变，那就是灯火里传递的温情。就像奶奶脸上沟壑般皱纹一样，是岁月雕刻出来的，可也是岁月抹不平的，皱纹里埋藏了灯火的记忆。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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