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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5月1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我的青春,与书有关(散文)

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学生 许渝倩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5月19日   01 版)

    这里是南方。

    时间,升起冰冷的地平线,挣开中世纪的相框,从邃蓝的日记园书页里跑出来。它把视线拉得很长很长,透过一面镜子,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这里,一切都可以溯洄。

    和时间同处一个空间,不经意间,我们确实为自己的许多行为定义了不少意义。若跳出这个空间,会想,可能连时间都是假的。正是因为它太公平了,给每个人都是一样,没有声音、颜色、温度、味道,那些跳动的数字或慢慢移动的指针真能让人相信它的真实存在吗?大概除了“时间”二字,没有答案。

    每当我寻不到一件事的答案时,我会翻开书页,走入另一个世界。

    我读到:

    “于是大地超越自身,

    继续生长,

    仿佛将包容整个天空:

    大地上的最后一所房子

    就像天空中的第一颗星星。”

    这是里尔克《阅读者》中的最后一句。我也同诗人一样,伴着窗边的雨和钻入纱窗的东风,看书页的一张张面孔,它们有时就是生活的不同面孔。

    “我庭小草复萌发,无限天地行将绿。”读到日本俳句,我仿佛听到绿光在召唤我,忍不住抬头望向窗外。四月的南方,也绿了。深灰的水泥墙顺着裂缝生长,几番春雨过后,它有些发青。旧年的青苔痕还未褪去,泥墙角又生出了几簇新草,我认不出它们,只觉得很可爱。偶尔颤巍巍抬起脑袋,等风轻轻而过,又垂下。即使我和家人常在庭院往来,也未曾在漫长的岁月里,领受到这些小生命的出现。“参差荇菜,左右采之”,我遥想到《关雎》中关于水葵的描写,一棵植物也有它的命运。虽然嫩绿的新草在这小小的庭院中是极不起眼的,但这不像极了生长在广袤土地上的我们吗?残雪在《趋光运动》中写道:“一个幽灵在天地间游荡,它什么都不丢弃,什么都不遗忘。是因为有了它,天地万物才各就各位的,而它自己,却是由人类的冥想聚集而成。”

    每个游走的生命都在白昼的日光和黑暗的月光中,寻觅微光与颤栗的诗,勾勒自己的精神图景,它们都与时间有关,与虚无有关。在这场“趋光运动”中,我们同草木一样,或随风靃靡,或缅邈悠远。雨日,停留在一张严肃的书页中,仿佛时间淤积、滞留,写下:私奔,到另一个生活里……远处,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神奇力量。大多时候我们都站在近处,看着稀疏的景物、零碎的流逝,偶尔感慨,又回到原处继续观赏。

    我们为什么憧憬远处,却没有去往远处的勇气呢?孤零的花朵也许不会羡慕丛生的荆棘,但徘徊在严冬之外的暖春一定是非常想念草木和远方的一声长啸。

    我有时觉得自己像个古人,喜欢抄书,久久地坐在摇曳的暖黄光下,看着墨胆一点点变空。我仿佛还在原处练字写信,其实思想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也有喧嚣与沉默,但有近处嫌少的静思。我的意识就这样匀净地流向远方,汩汩的,像流入这个梦里一样。诗人写:“只是远处,好似意味深长地,听得见还有一些什么在发生。”后来我明白,那难以言说的远处,住着老人。他们无言地守着每一个黑夜,相信爱不会迟到,知道生命终是芬芳。

    雨声停了,空气又绿了。书页突然变得柔软,如同日暮时透过纱帘投射在白墙上的昏黄光束一样,使锐化的线条变得模糊。倾斜的影子憧憧,随着越来越沉的天空矮下去,直到黑暗充满整个房间。一个比宽敞的屋子更适合容纳书籍之地,是我们自己的心灵空间;一个比明亮的房间更适合沉思之处,是黑暗中的宁静。我不急着开灯,留恋这灰暗的视线,似乎能感知到在另一个更广阔的空间里,有个盛大的“夜”的仪式。“爱夜的人要有听夜的耳朵和看夜的眼睛,自在暗中,看一切暗。”鲁迅先生所言极是。后来,月光跑了进来,打断了我的宁静。但一切深入的思考,应该是能“入乎其内,出乎其外”的,我打开台灯后,继续在书页里延伸自己。

    冯至“给我狭窄的心/一个大的宇宙”说的便是读书的妙处。阅读,不仅扩展了我的心灵空间,而且开拓了读书时间。由此,生命的时空,变得更加绵长、丰厚。前日里读了《读书,这么好的事》,张新颖说:“读书,在一个重要的意义上,就是一种朝向自我、理解自我、产生自我意识、形成和塑造自我的运动过程。”本我是一切冲动的源头,而自我本是无的。但阅读者可以从表面的物理时间,进入到与书对话的深层时间。无论是跳动的电子时刻、转动的长短指针,还是交替的晨昏、轮回的四季,物理时间多能通过肉体感知到,但在更为隐秘的、难以感知的深层时间里,两个灵魂得以交集,“自我”蜕变。

    年少时,巴金读《告少年》:“从这时起,我才开始明白什么是正义,这正义把我的爱和恨调和起来。”读书这件事,帮助他明白正义,明白自我与世界。赫尔岑:“书是和人类一起成长起来的,一切震撼智慧的学说,一切打动心灵的热情,都在书里结晶成形;在书本中记述了人类狂狷生活的宏大规模的自由,记述了叫做世界史的宏伟的自传。”阅读于我而言,与青春交织,与成长重叠,与生命融合,与灵魂共生。得于那些大大小小的书,我不断向着自我做各种可能的探索,并逐渐朝着某种个性、隐秘飞去。

    所以,博尔赫斯认为:“人类发明的种种工具中,唯书本为大。除书而外,其他工具都只是人类躯体的延伸。显微镜和望远镜是眼睛的延伸,电话是嗓门大延伸,犁耙和刀剑是手臂的延伸。书就大不相同了:书是记忆和想象的延伸。”

    我想,每一种生命体验,都隐含着某种原始欲望与诉求。如同人类借助文明的力量,抗衡长期存在的野蛮一样,野蛮的力量越强大,我们越渴盼文明的庇护。而书籍正是文明的一种象征,我们可以通过阅读去获得文明的庇护。所以,我的青春,都与书有关。

    “我们只在黎明和黄昏

    认识了你是长庚,是启明,

    到夜半你和一般的星星

    也没有区分:多少青年人”

    最后,我读到此四行诗便睡去了。耳机里是空白,却静得丰盈。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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