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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6月1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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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

与他无关的城市(下)

普玄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0年06月16日   10 版)

    躺在医院里之后,翔子算是静下来了,他终于有时间总结一下他在武汉的这两个多月了。他得好好想一下,最起码要把那些捐赠者和问候者回忆起来。他把这些朋友分成几类,一类是和自己在一起工作过,一起当过志愿者的朋友,一类是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的朋友,这一类的朋友只是从新闻媒体和网络上知道了他的事儿,主动来捐赠和问候,还有一类,翔子得仔细想一下。这些朋友说和他在飞机场或住宿的酒店里打过交道,说翔子直接或间接帮助过他们。

    那时候人太多了,翔子每天看到的都是人:穿防护服的人,戴口罩和戴护目镜的人,他不知谁是谁啊,但大家都知道他叫翔子,他没有穿防护服,只戴着口罩,容易辨认。

    翔子后来主要负责外地医疗队的接机和住地生活的协调,主要负责对接的酒店有发改委培训中心,汉庭酒店、楚天粤海酒店和宜家酒店等。翔子记得2月21日那天他一共带人接了8趟飞机,这个时候的翔子已经是上下都认识的人了。上级安排他当队长,负责培训新加入的志愿者。志愿者是一个相对松散的团队,今天在当志愿者的人明天可能因为上班因为生病或者其他原因不来了,所以翔子每天都得培训新人,然后带着他分管的志愿者们处理各种事务,接机,装卸行李,安排对接酒店和购物。有一个人说他是吉林的志愿者。翔子开始想吉林。接吉林那天晚上已经很晚了,最后一班抵达是晚上10点,等行李全部弄顺出来上中巴又费了一个多小时,医护人员太多了,东西也太多了。翔子记得那天机场的所有人员全部都没有休息,所有的人都等着守候这一趟航班。翔子记得那天和吉林的领队走散了,联系不上,因为对方手机没电了。

    来自广东和河南医疗队的志愿者。哦,这个翔子有印象,但他对不上号,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那一阵超市和原来大不一样,他们不对私人,只对团购。团购由志愿者或社区里的人持相关证明才能去买。翔子记得一买就是一车,就是几大包。有医疗队公家买的,也有医护人员自己的。30个水桶,40个脸盆,50个衣服挂勾,还有少数医务人员要吃泡面和巧克力,这些都是单独付账的。

    翔子记得有一回东西送到发改委培训中心是早饭后,医护人员已经到医院去了,酒店里30多个员工都下来帮忙。每一件物品都归类,脸盆,水桶,毛巾,洗发液,肥皂,牙膏,沐浴露,拖鞋,挂钩,喷壶,衣架,抽纸,等分完物品,已经是中午了。分了整整一个上午,分了几个小时,刚准备歇一口气,第二批物资又来了,方便面,牛奶,面包,八宝粥,水果……

    翔子记得当时的酒店几乎到了弹尽粮绝的程度,服务员口罩都不够,84消毒水也不够,酒店没有防护服,所有的防护服要全部节约出来给医务人员。

    翔子还想起有一次出去找理发师,一两个月没理发,大家都憋不住了。哦,还有一次是借电饭锅。河南医疗队的孙领队杨领队每天要给医疗队的每一个人煮一个鸡蛋带上,他要电饭锅,但是电饭锅超市里没有卖的。翔子找到酒店,酒店只有一个电饭锅。翔子把唯一的电饭锅拿去给了河南医疗队。翔子说,哪怕咱们不吃饭也要把电饭锅给他们,人家天天在前线救命啊。

    大家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也都支持。

    翔子在父母知道他骨折的时候已经有了些名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楚天都市报以及渭南当地的媒体都报道了翔子。翔子也被位于汉口二十路的空降兵军医院接过去免费做手术。

    3月23日晨,翔子的母亲坐火车赶到了武汉。

    翔子的母亲在病房里前后呆了一个多月,陆陆续续看见了很多人来看望翔子。他们或拿着鲜花,或拎着鸡汤,或带着其他补品,她看见了很多和她儿子一样的人,这些人都是志愿者,他们各自有一份工作,也并不很有钱,但他们热情,忘我,为他人的事不计回报。翔子的母亲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和他儿子一样,未必能管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却整天拿别人的困难当着自家的事儿来办。

    翔子在一个多月后的5月2号出院了。武汉的志愿者朋友王超、高明和刘尊艳三人一直开车送他到渭南,送到他们村子。在高速公路口和村口,翔子受到当地媒体的围堵采访和鞭炮锣鼓欢迎,这些他母亲都不是太在意,他母亲牵挂的是另一件事。很多网友和朋友在微信里劝翔子在家养好腿之后再到武汉,他们劝翔子在武汉找个对象。他母亲希望这件事早点落实下来。

    特邀编辑:董学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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