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小说）

    小松有点讨厌自己的爸爸。

    在他的记忆中，爸爸好像从来没给过他一个拥抱。在别人家孩子骑在爸爸肩上拿着玩具欢笑，被爸爸抱起举高高的时候，小松的爸爸甚至不愿意牵着小松过马路。小松上小学的时候，妈妈给他买过一箱积木，小松花了一天一夜拼出来一艘比自己腿还长的船。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当船长的滋味，就被爸爸以“家里地方太小，船太占地方”为由给拆碎扔掉。

    小松爸爸喜欢打牌，休息的时候下午场和夜场从不缺席。小松觉得家对爸爸来说，就好像旅馆一样。

    小松正处于一个没有假期作业，想兼职却因年纪小没人要的时期。这天他花完了生活费，去找爸爸要钱。

    “爸，我没钱用了，这个月你也没给我生活费，你给我点用吧。”小松小心翼翼地对爸爸说。“在家里待着还要什么钱？”爸爸玩着手机斗地主，漫不经心地回答。小松眼皮跳了跳，说：“可是，你不是叫我不要待在家里，要多出去走走吗？”“你在家附近走走也可以啊，出去又不是非要用钱去做什么。”“我还想去学街舞，还想去旅游。” “没钱你还去整这些幺蛾子？”小松爸爸放下手机，瞪着小松。小松嗫嚅道：“所以才来找你要啊……”

    “敢情你是把我当印钞机了啊？没钱自己去挣。”小松爸爸站了起来，狠狠地盯着小松，仿佛是要把小松看穿。“你不该给我钱吗？你宁愿去打牌输了也不给我？那你的意思是我不读书就去打工赚钱吗？”小松攥紧拳头，音量提高。小松爸爸的手掌高高扬起，下一秒就要落在小松脸上。小松挺直腰板，对上爸爸圆瞪的眼，然后转身，摔门而去。

    小松走在河边，一片乌云直逼夕阳，天阴沉得能滴出水，小松只觉得委屈。索性去朋友家，一直躲到爸爸去上班。

    回到家后，小松也没有和妈妈说话。想必爸爸早已把自己的“恶行”告诉了妈妈。妈妈叹了口气，走过来，拍拍小松的肩，说：“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还是很疼你的。”小松甩开妈妈的手：“你又知道什么？他没有你好，没有你疼我，没有你关心我，他天天惹你生气跟你吵架，你还为他说话？你们早点离婚吧，我真的不想再和你们吵架，也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吵架了。离了各自安好！”妈妈摇了摇头，“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你爸担心我晚上不敢走夜路，所以在我单位等到睡着吗？你知道你爸在外面给别人说你考上好大学时多么自豪么？你还是收拾收拾吧，过两天该去读书了，去学校也好，不用听我们啰嗦吵架了。”

    小松把妈妈送走，心里压着的石头一下子就被抛开，终于要回学校了。他定定地站在火车站广场，望着“候车大厅”四个大字，只觉得这几个字仿佛冒着金光，天特别地空旷特别地蓝。

    躺在卧铺上，小松心情舒畅。他并没有在意妈妈的话，只觉得终于不用在家闷着，终于不用看脸色要钱了，终于不用出去玩被念叨着早点回家了。小松带上耳机，愉快地哼起歌。

    一阵吵闹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到小松耳机里。小松摘下耳机，探出头来，寻找“热闹”的源头。

    “你们列车员不长眼的啊？你们车上的水多烫不知道吗？在这里挡什么道？真当火车是你家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实在没看见，这太重了，没注意到您。我一会儿去帮您接点温开水……”哦，原来是列车员帮乘客放行李，另一个乘客拿着瓶没盖的开水从列车员背后过，结果水洒了。列车员被开水浇了一身，还被人这么指着说。小松心里为列车员鸣不平。但是只限于心里鸣不平，小松打算戴上耳机重新躺着。

    小松的目光扫过那群人，在列车员侧脸上一顿。“他好像……是我爸爸？”小松嘀咕着，仔细再看，心里一惊。原来在记忆中很模糊的背影逐渐清晰，逐渐和眼前的那个人重合。仿佛感受到了小松的目光，他回过头来，疲倦地望了一眼，转过身又继续工作。

    “后面的乘客把车票准备好，要换票了！”听到这个声音，小松有点抗拒。刚抬头，就对上了爸爸的眼睛。“票给我。钱给你，装好。”小松错愕地盯着爸爸。

    爸爸缓缓退后，走开之前，再看了一眼小松，“照顾好自己……”

    责任编辑：龚蓉梅

重庆工商大学江北校区通识学院学生 文城林（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