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刘慈欣浪潮”的延续和种种变化,关心中国科幻的人们开始提问:“刘慈欣之后,怎么办?”这当中当然既有关切也有鞭策,但令人欣喜的是,青年科幻作家们似乎不打算对这个话题进行直接回应,几乎总是缺乏成为“下一个刘慈欣”的动力:他们尝试回答另一些问题。比如“美国科幻之后,怎么办?”“现实变得越来越科幻了,怎么办?”甚至“五四已经过去一百年了,怎么办?”
他们与前辈们那种常常显得沉郁顿挫、感情深重,往往也或隐或现地将历史作为某种思想深处的资源和包袱不同。对他们来说,科技与想象不仅仅作为逃避现实或倾注梦想——往往是在现实主义文学当中难以显现的那种梦想——的工具,而是生活乃至生命当中的应有之义。
对这一代青年来说互联网不再是需要勉强追逐、竭力理解的先进事物,而是生来既在,不时崩坏的生活日常;基因编辑与人造肢体不再意味着对造物主权柄的永恒挑战,而是对物种不完美的演化、人类诸多缺陷的身躯的强力修正;人工智能不再暗示技术和器物对先天智慧的威胁,而是家庭起居与繁复工作的愚笨助力。
诞生于、成长于在过去两百年的科幻作品中被反复想象与书写的二十一世纪,一代青年正在将科幻纳入自己的“缺省配置”——实际上正像这个逐渐被淘汰、充满上世纪末味道的科技名词一样,他们面临的挑战与困难看似尚有某种古早以降的漫长延续,但对身处其中的人们呈现出来的意义,以及源自个体灵魂的回应方式,都已截然二致。
此时青年们的文学,当然处在疾速的蜕变当中,科幻尤是首当其冲——这个文类号称自己总是关于变化,甚至要使得读者从中学会如何去应对将来的变化,那么它自己究竟有没有准备好,直面青年作家们所带来的变化呢?
(更多科幻内容,见本期6、7版)
作者简介:姜振宇,中国首位科幻文学博士,现就职于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中国科幻研究院,兼任南方科技大学科学与人类想象力中心客座研究员,上海市科普作协科幻专业委员会执行理事。
特邀编辑:曾松亭
姜振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