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是旗袍。
其意蕴是暗花:金翠满袍固然惊艳,但既然斜光一瞥便知光鲜亮丽,那么见惯了人间富贵的人赏之,侧睨即可。而暗花不仅得正视,还得捧在手里,方看得清,又似一鳞半爪,惹人欲窥真容,纵使把玩也在光影流晃之间,虚虚实实,是耶非耶,美在有无之中,便格外教人回味了。
其情愫是压襟:那样含辞未吐,凝在舌尖又滑入喉头,不正是“压”和“矜”吗?私以为压襟亦有禁步之效,主人需时刻端正,珠玑乱鸣则是失礼。茶峒的爱情是“眼波才动被人猜”的,但矜庄之人偶困于情而闪露出的窘迫慌乱,不正如寂寂珠玑乍作响一样值得玩味吗?
其悲剧是盘扣:旗袍在等人解扣试穿,碾坊在等新主;她在等水手;翠翠在城中等爷爷,又在河边等虎耳草和竹雀;傩送在等渡船,又在等时光冲蚀过往……他们都是被动的,像怀珠之蚌一样含裹着,忍耐着,可他们又都是善良的,那些心结便像玲珑的盘扣,寂寞地等着人来解开。
《边城》是璞玉。
何为璞?含玉之石也:我读《边城》时总觉得隔着起雾的玻璃,没被滤掉的命案,娼妓和误会时翠翠的口不择言不仅使边城真实起来,还因玻璃世界里的烟水而生出美来。
沈先生平视娼妓,将其当作常人来写,且只写不评,反而让读者有了思考的空间。
剖开璞,玉亦有瑕:委婉的世界里,有七分,只能表现出三分。言行和心思已有误差,你又很难丝毫不差地解读他的举止,所以即便对面而言,也难免生出误会。且平素里少不了道听途说,说者得到的信息和你一样是转换了两次的,他多少会词不达意,他说的和你理解的又会有差距。
瞧瞧,仅隔一人,在没有添油加醋的情况下,都得转换四次,那些口口相传,就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了。所以啊,懵懂的爱意被一次次的转换消磨,边城的人都善良,翠翠的爱情却以悲剧告终,大抵有这样的原因吧。
责任编辑:龚蓉梅
重庆工商大学学生 陈思宇(1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