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与母亲（随笔）

    母亲是2015年走的，我一直不愿用“离世”这个词来形容她的离去，毕竟她只是病得久了，活得乏了，去一个属于她的角落重新开始生活。只是她已启程四年多了，而我每每梦回还总能在耳边回响起她唤我名字那熟悉而温暖的声音。

    我已经四年多刻意不去想起“母亲节”这个节日。四年多来，梦见母亲的次数寥寥可数。梦中的我一贯浑浑噩噩，基本是看着她张罗家事，洗衣做饭，如生前一般。而总是在第二天醒来后惋惜不已，梦中难得相见，我应该多关心她近况，关心她还会不会气喘、腿脚是不是已经利索无碍了、给她烧去的衣物是否合意、钱够不够花，不要再节省了……这些都是自她离去至今，我难以释怀的遗憾，生前身后，我没能尽到的儿子本分，其实我更想问她的是，能否再给我一个努力补偿的机会？

    最近接连几晚梦见母亲。

    梦中的我回到了熟悉的乡下小房子，回到了八九岁的顽童时光，踏入家门，母亲在厅中静静坐着，她似是惊喜我的归来，一直笑个不停，起身伸手，想摸我的脑袋。梦中，我很清醒地走到母亲身前，停下脚步，任由她摸着我的脑袋，像是真回到了小时候，甚至还能感受她掌心的柔软与温暖。我仔细打量着十几年前的母亲，如此熟悉又陌生，如此健康年轻。还未说话，眼泪已经先淌下来。

    母亲依旧笑嘻嘻地，问我：“都想起来了？”

    “都想起来了……”我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压抑下喉咙的哽咽，“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母亲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沉默着摸了我几下脑袋，身影却渐渐模糊起来，梦境也如平静的水面被掷入石子般涟漪漾动，我隐约觉得可能时间到了，却无可奈何，就像母亲离去的时候，守在身旁的我一样。

    “放下吧！别再牵挂我们了。”我与母亲再一次诀别，上次是四年多前她意识即将消逝，这次是四年多后我的意识即将复苏，但心痛与不舍却大抵一致。

    醒来时天还未明，我站到窗前，看四野静谧，星星已经隐没，只有穹顶依旧散发着深邃的幽蓝，邻家的老挂钟响了，一下两下，钟声绵长，如印证着我的思绪，彼时我内心澄寂。

    夜空如一面镜子，我得以审视自己的内心。老人们都说，逝去的亲人只有还牵挂着后人，才会托梦。我因亏欠而思念，却不希望母亲还继续挂念，此生她已圆满，而子女自有起落遭际，还是得靠自己修行。

    前阵子与大姐通话，她的第一个宝宝已经蹒跚学步了，心中甚慰，大姐成了一位母亲。虽然母亲不在，但她必是知晓的，也是开心的，放心吧母亲，我们都已经长大，就别再牵挂了！

    责任编辑：龚蓉梅

李楠（2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