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翻阅自己的采访稿,有一种新的感触: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三代人步入的也绝不会是同一个静态的社会,但是我们无法忽视不断奔涌的河流的源头,我们无法否认当下和现实的来路。当我跟姥爷促膝长谈,我深切感受到,那些发自旧日繁星的微暗光芒,仍旧是我观察现实的光亮。
我不认为自己能以史学家的姿态去回看,但在书写的过程中我始终在思考,作为晚辈、探寻者的“此时此刻”与祖辈的“彼时彼刻”如何往返互动?口述历史所象征的这种充满个人特性的回看动作,会不会使我们遵照自身的比喻逻辑,以某些特定修辞视角去观看历史和记忆?这样的历史难道不是我们个人加工过、并不有甚客观性代表性的吗?在采访和书写整理的过程中,我逐渐深信,历史研究者与受访者之间的交互性问题,时间上的“此时此刻”与“彼时彼刻”的互动关系,观看过去绝不是一个简单的顺时行为,或许也恰恰是个性赋予了它意义:正如历史由人推动,在历史中真正得以保存的是主观性、个人意志和强烈的个性,而当我们回看祖辈,此时与彼时的记忆共鸣,双重人物的个性撼动或折射周围的世界,这才真正为历史增加了些什么。家史告诉我,我从来处来,来路我既已留下了清晰的痕迹,那么去处也就不再重要。这些就是我想到的。
闫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