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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达爱意有很多方式。为他伤心是一种，将他的志愿精神延续下去也是一种。爱，不是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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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因着刚刚下过的小雨，还带着淡淡的泥土的气息，清新、自然。沈敏倩用纸巾轻轻擦去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上的水珠，指尖触及那人傻愣愣的笑，让她一瞬间恍了神。
“哒～哒～”，高跟鞋踏过青石板走来，在沈敏倩身旁的一个墓碑处停下，黄色的菊花花束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放下，而后寂静无声。
“焦月容，你后悔吗？”
“你呢？沈敏倩。”
二人对望着，身旁是长眠于地下的曾经最亲密的人，也是她们最尊敬的志愿者。风轻轻拂过，又送来泥土的清香，她们却从彼此坚定的眼眸里，读出了问题的答案。
意外
“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声不同音色却一样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什么是坚定？什么是无悔？什么是英雄本色？仅此刻便可领略。
“出发！”
……
时间已是正午，天色却依旧是灰暗的，连绵的雨落在他们的身上，顺着滑溜的雨衣落下，坠入脚下那微带黄色的水中。这一次的暴雨，已经使A市周围多个县镇受灾，仅一天一夜之间，水位已超过警戒线，群众虽在政府的安排下紧急转移，却仍有部分群众被困家中。暴雨还在继续，救援刻不容缓。
救援队接到消息后，便迅速整队，紧急赶往A市。此刻，他们已经奔走于受灾村庄的各个角落。
陈声和蒋志辉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因着同样的赤子之心，同样的甘于奉献的志愿精神，加入了救援队。只要哪里需要救援，他们便会放下手中的工作，立即赶往救援。此刻，望着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年的兄弟，二人笑了笑，那是多年共事而有的默契。
二人各驾驶着一艘救生艇，目光紧紧地搜寻着各个角落。陈声肤色黝黑，目光却亮亮的，他一眼便看见不远处那个不停挥手的小黑点。他冲蒋志辉点点头，便往那个方向开去。
被困于楼房顶层的人，此刻脚下却仅是一片片的汪洋，在她的身旁放着不少小包、大包。陈声大概明白了此人被困的原因，这是一个爱财的小老太太。救生艇的空间确实不很大，容下三四个人，已是极限，若是再加上这么些个物品，恐怕不能继续搜救其他人，就得赶紧返回。可是，要知道，在此刻，时间就意味着生命啊！陈声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没有想到惹火了小老太太。
“你们不是来救人的吗？我告诉你，只要你不把我的物品一块带走，我也不走了。看你们领导会不会开除你！”小老太太说。
陈声陡然升起了一阵无力之感，救人被他们当作理所当然，反而以此威胁。他真想一走了之，多年来的志愿精神却不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举动。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请您支持我们的工作。也请考虑一下其他被困的群众。您现在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思考，走还是不走？”那小老太太见他神色严肃，也不禁生了害怕之意，“我只带这一个，总可以吧？”说着，她举起身旁的那一个小包裹。
陈声无奈地笑笑：“可以。”
随后，陈声又陆续接了几个被困群众，联系蒋志辉，看他那边情况，准备返回。却不承想，他那边久久没有应答。陈声不敢耽误，只当他是太忙，便匆匆载着几位受灾群众去安全的地方。
意外的事还是发生了。小老太太的包在不停地颠簸和拥挤之间，不小心掉入水中。那老太太见状竟想也不想，就跟着翻身下水。陈声听见声音回头就见那老太太抓着包，在水中沉浮。他让一位中年男子继续开着，自己转身也跟着跳了下去。他一把拖起老太太的身子，让她尽快上救生艇。不承想，自己的脚却被卡在不知名物体之上。待老太太上了艇之后，陈声笑了，“请您一定要爱惜自己的生命，一定！”老太太一愣，她看着那个在洪水中依旧笑得灿烂的人，似乎明白了什么，铁打的心也会动容，她大喊:“小伙子，你快上来啊！快点！”她拼命地伸手，其他人也想法拉扯他。看到他们眼中的紧张、在意，陈声想，值了。他狠狠推了一把他们的救生艇，便见那艇随着水流一路而下。
而蒋志辉在陆续救了几个人之后，又发现一户人家被困着一个女人和她七岁的孩子。但此时艇上只剩了一件救生衣了，情急之下他只得脱下自己的救生衣，让母女俩都穿上。
生命的巧合，有时候就是这样地弄人。蒋志辉回程时，见树顶上，有一个男孩子紧紧攀附着那飘摇的树干。他不容多想便跳入水中，游到那男孩身边，想要拉起他，却发现他惊恐地冲他摇头，手臂依旧紧紧抱着那“救命稻草”。蒋志辉没有更多的时间和他斡旋，他的体力不多久就会耗尽。他只得一边劝说，一边尽力去拉扯那个男孩。求生的意志使得那个男孩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蒋志辉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还好那个男孩松了手，他拖抱着男孩游回去。
此刻，他的身体已经由不得他控制，只是知道要托起那个男孩子。冰冷的水开始漫过他的口鼻，黑暗转瞬即至。
噩耗
沈敏倩是一家医院的护士，平日繁忙的工作，让她只得在下班之后，才能和男友通话视频。
她点下视频通话的按钮，漫长的等待之后，传来的是机械、冰冷的女声:“您呼叫的用户忙……”
她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是今天救援结束没有错呀！不应该打不通电话。不好的预感浮现在她的心头，她急忙给焦月容打电话。
“月容，你给志辉打电话了吗？陈声的电话打不通，他不会出事了吧？”
相比较沈敏倩的焦急，焦月容很沉静。她平日里就是一个很冷淡的人，不善于表达，更会隐藏情绪，甚至一度让蒋志辉怀疑她到底爱不爱他。“志辉的电话我也没有打通……”声音平淡，仿若只是在说一件与之无关的事。
沈敏倩心却稍稍安了心，两人的电话都打不通，那就说明救援延迟了。她挂了电话，早早爬了床去睡觉。
“敏倩……”
迷迷糊糊，沈敏倩听见陈声在叫她，她应了一声，抬眼一看，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又来到二人初遇的那个咖啡馆，而陈声笑吟吟地坐在对面。
“陈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沈敏倩惊喜地问。
陈声只是笑，并不说话。
良久，就见陈声看了一眼窗外，轻声道:“敏倩，我要走了。”
“等等，陈声，你不许走！”
沈敏倩大喊，却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从床头拿过手机，才5点。刚要关上手机再睡一会儿，就看见下面有一条推送。“暴雨中下水救人，救援队折损二名队员。”她急忙点进去，陈声、蒋志辉两个名字出现在她的眼眸里。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袭来，不是做梦。眼泪也簌簌落下，哽咽出声:“陈声……”
振作
陈声和蒋志辉的追悼会在同一天举行。除了各自的亲友，还有自发前来送行的群众。
沈敏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这一场仪式的，整个人恍恍惚惚。
直到见了焦月容，她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黑色的衣服，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整个人利落、洒脱，丝毫不见半分伤感。
“沈敏倩，你还要这副模样多久？”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目光犀利地看向对面那个目光散漫、面色憔悴的女人。
“从你知道消息一星期以来，你一直这副模样，行尸走肉一般。陈声走了，他爱的人还在，他挚爱的工作还在，你能不能振作一点！”
沈敏倩诧异地看着那个第一次有了这么大情绪波动的女人，突然有些生气。“你爱蒋志辉吗？为什么从出事到现在你一点也不难过？”
焦月容没有想到沈敏倩会问这个问题。“你觉得我爱，我就爱；你觉得我不爱，那就不爱。”
沈敏倩气结。却见焦月容又道：“表达爱意有很多方式。为他伤心是一种，将他的志愿精神延续下去也是一种。爱，不是枷锁。”
沈敏倩成为了一名志愿者，和焦月容一起。就像陈声和蒋志辉曾经一同加入救援队，成为一名志愿者一样。爱，需要延续。
特邀编辑：董学仁
邓苏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