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官村来了个“小村官儿”

    50余分钟。车从保阜高速转入西阜高速，从保定阜平进入石家庄灵寿，过五岳寨收费站，经乡村柏油路、水泥路，穿越山林，径直扎入河北阜平三官村的灵山秀水之中。

    三官村驻村第一书记赵斌“导航”说，原来进出三官的公路有一段施工打造旅游路，这样出阜平绕灵寿再转回阜平比较顺畅，还节省时间。这位从石家庄河北银行到阜平城南庄三官村驻村帮扶的三十来岁的“小村官儿”，来来往往近三年，对这一带路况、风情已摸得清清楚楚。

    一路上，我极力从脑海中打捞关于三官村的印象。

    “三官”，因地处保定阜平、石家庄灵寿和平山三县交界，属村民口中调侃的“三不管”地带。二十年前，我在距三官几十里远的乡中教书时，曾听城南庄的邮递员老白讲，一周送一次邮件到三官，骑自行车得走一天。三官的学生生活苦，上学苦，大都拼命学，想考到山外。不过，听说三官山水秀美、物产丰富、民风淳朴，倒是一片隐在深山的“世外桃源”。

    在这边教书三年，初来乍到的新鲜劲儿一过，就是无边的单调寂寞。不知赵斌从大城市一头扎进穷山沟，驻村三年，会是何感受……

    既然来了，再苦也要坚持

    2018年3月，在阜平职教中心参加完驻村动员培训会，赵斌及两位队员被三官村老支书翟文明（化名）接到了村委会。虽已时值3月，可平均海拔800米的三官村，依然看不到一丝春的迹象。从职教中心到县城再到阜平最西南端的三官，4个小时，近百里，犹如一次“海拔游”，从春慢慢又退回到冬，迎接赵斌的是满眼萧瑟、雪花飘飞，还有背阴处荒草掩盖的残雪、薄厚不一的冰层……

    一间平房安顿下简单的铺盖和生活用品，空气中弥漫着洒水扫地腾起的土腥味儿。赵斌静坐床头环顾四周，想到这就是未来三年的工作、栖身之所，一种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不知今后的1000来天咋熬？

    到院里透透气，见队员老韩也正坐在石头上抽烟。忽见不远处一位大嫂重重的巴掌落在了孩子瘦弱的背上，惹得孩子一阵号啕。大嫂更气了：“见天吵着吃棒棒糖，哪有闲钱给你买！”老韩忙上前说：“不哭了，大叔带你去买。”赵斌急忙也跟了去。

    村里唯一的小卖部，商品少得可怜，老韩花20元买了20支棒棒糖，由孩子带着到了村小学。孩子们开心地舔着棒棒糖，倒让赵斌心里很不是滋味：仅一块钱，百姓也舍不得花，我们肩上的责任很重呀！一定要千方百计为乡亲们做点事，改变现状！

    返回村委会院，赵斌开始了第一次与村民的聊天。问大嫂：“生活收入从哪儿来？”大嫂说：“男人出去打点儿工，我在家照顾老人孩子，种点儿地，瞎过吧！”问大嫂：“村里有啥产业不？”大嫂说：“这穷山沟能有啥产业。村里刘小国（化名）倒有个猪场，不过肉难卖，正想关张歇业呢……”

    晚上，翟文明让老婆给新来的驻村干部们做了山里人待客的最好饭食——腌肉萝卜干水饺，外加炒柴鸡蛋、炸花生米、杂烩菜和一壶枣杠子酒。老翟敬杯酒：“赵书记呀，三官村这300来户近千口人能不能脱贫，得全靠你呀！”赵斌红着脸说：“咱们一起！”

    掖紧被窝，才好扛过这山村夜晚的倒春寒。也多亏了那两杯枣杠子酒，让赵斌在三官村的第一晚睡得很安稳，同时安稳下来的还有他的心：既然组织派我们来驻村，这就是与三官村百姓的缘分，再苦，也要坚持下去！

    全力帮销，救活“三大产业”

    赵斌穿着大裤衩、运动鞋迎了出来，小寸头，戴着眼镜，胳膊晒得黝黑，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小伙儿。握了手，寒暄过，赵斌将我引向官地湾生态养猪场。

    摇摇晃晃拐过几道弯，闪出一户农家。坐北朝南5间老房，院里的紫茉莉、大丽花、牵牛花开得正艳，猫、狗、母鸡四下闲逛。见赵斌来，69岁的男主人刘金山（化名）忙上前招呼。他正是刘小国的父亲，也正因了工作队帮忙打开销路，才使得这猪场延续至今。

    刘金山兴致勃勃地领我们参观。原以为养的就是普通猪，没想到进棚一看，竟是黑野猪。有的慵懒地躺卧着，有的兴奋地上窜下跳着，看着面目挺狰狞，倒也没啥攻击性，个个儿膘肥体壮，毛色光亮。

    圈养野猪，似乎也没啥独到之处？疑惑刚在心头生成，赵斌、刘金山便带我走入一片开阔地。用铁丝围栏围挡了十多亩山地，野草青青，树木葱郁，白云在湛蓝的天际飘飞，山脚还有山泉溢出，漫上水泥路。这便是养猪场的生态散养基地，我的疑惑得解，吃野草，饮山泉，撒欢儿跑，如此养出的野猪肉质、味道定是不一般。

    赵斌对这品质很自信：“一头猪养两年，才长到200来斤。除了吃草，主喂玉米、谷糠、高粱之类，瘦肉多，肥肉少，肉质紧实，味道鲜美，有嚼劲儿，着实美味。目前有200多头呢。”品质好，销路如何？赵斌对此也很自得：“我们利用石家庄总行、支行50多位帮扶责任人及一些个人私企的关系，大力开展消费扶贫，两年来帮销近两万斤，一斤卖到小40元，收入70余万元，带动8户建档立卡贫困户23人增收。”

    刘金山补充道：“咱这山上有很多像黄金茶、黑柴胡这样的野草药，你说猪吃了能不好？还有一种叫十八蔓的草，能治猪拉肚子。卖肉的时候，还要雇六七个老乡来杀猪，一人一天杀一头，工钱一天一百，干下来也能挣一千多。销路不愁，我养猪也就有了劲头儿！”

    赵斌又带我参观了韩家湾自然村、正沟自然村的富士苹果园，100多亩，12000余棵。树不高，挂果倒不少，个头儿也不小，全套上了“太行山驿站”科技专家推广的果袋，远远望去一派丰收在望的喜人景象。71岁的张万强（化名）正在打草，笑着说：“专家经常过来指导，我也学会了拉枝、疏花、疏果、套袋等技术。去年第一年挂果，赵书记他们帮卖了一万来斤，7块一斤，没想到卖这么好。”赵斌说：“光这苹果就带动33户115人增收！我们三官昼夜温差大，苹果特甜；等过了霜降，口感会更好。”我期待着。

    东沟自然村的养鸡场，也是赵斌倾力帮扶并极力推荐的得意之笔。2018年成功引进西城区资本运营中心帮扶资金28.5万元，鸡场扩大两倍，达到5个棚6000余只规模。赵斌拿起一枚鸡蛋做起了广告：“我们这里的散养鸡每天大量运动，鸡肉全是肌肉，产出的蛋个头儿标准，蛋黄鲜艳，口感上佳，绝对让你吃了忘不掉！”两年时间，线上线下、直销供应销售鸡蛋5万余斤，收入近60万元，带动40户建档立卡户增收。

    在赵斌给我提供的三官农产品包装盒图片中，有一行小字格外暖心，“河北银行精准扶贫支持项目”。看得出，赵斌的工作得到了河北银行的肯定与支持。

    消费扶贫救活了三官村的“三大产业”，赵斌他们着实下了很大力气。每次返石家庄，后备厢里总是装满深山里的猪肉、苹果、鸡蛋，还有老乡家的蜂蜜、木耳、土豆、核桃。山货出山，老乡受益，想想就让人感动。这些，村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全都落实在他们踏实辛勤的劳作中，算是报答，更是追求美好生活的实际行动。

    我浏览了一下赵斌近期的朋友圈，没有鸡汤文，全是三官村风景、民俗、产业的照片和信息，全然一个“旅游宣传圈”“产品帮销圈”“帮扶动态圈”。生生的干货让我感到了赵斌对三官这片土地、这帮乡亲、这项工作的热爱与执着。

    想知道这三家合作社的名称，赵斌一摸头，不好意思地说：“说实话，我也记不住，我都叫‘三官养猪场’‘三官苹果园’‘三官养鸡场’。三官，名字响当当呢！”一想，也是。

    离开三官，帮扶仍会继续

    易地扶贫搬迁，是帮助贫困群众“拔穷根儿”的好政策。三官村地处偏远，地广人稀，耕地稀少，以中老年为主，公共服务难以覆盖，这方水土已难养这方人，整村搬迁势在必行。

    经过艰难的群众工作与前期准备，2019年，村民已陆续搬往位于王林口镇的阜东新区，住上了崭新楼房，有的村民还在当地的家庭手工业工厂、硒鸽健康产业园找到了新工作，开始并适应着全新的生活方式，全村脱贫。

    因有些村民还在，产业还在，赵斌他们也仍工作在村里。跟赵斌在村里走走，随时都会有老乡跟赵斌打招呼，赵斌也会主动搭话。看得出，他已与村民打成一片，心也连在了一起。

    这感情是用真心换来的。有村民危房改造前的房屋在雨季漏雨，他们便购买防雨布，登上屋顶及时苫盖。有村民家的厨房年久将垮，他们主动出钱购买水泥，重新翻修。有村民到石家庄看病，他们积极联系医院大夫并购买药品。有贫困户家考出了大学生，他们高兴地联系河北冀银公益基金争取助学金。有五保户需急诊，他们立即驱车几十公里送到县医院。还帮助三官小学争取社会捐助，帮助村里组建秧歌队，帮助村里开展各种党建、文化活动……

    正是这些小事，让村民认可了这位憨厚热心的“小村官儿”。也正因赵斌不遗余力地全心帮扶，得到了河北省委组织部、河北省扶贫办的认可，被评为2018年度全省扶贫脱贫“优秀驻村第一书记”。

    66岁的韩金林（化名）因照看果园，还住在村里。四个小板凳一字排开，我们坐在开满九月菊、紫茉莉、倒挂金钟的农家庭院里聊天，不时有云影、树影摇曳，很是惬意。韩金林的老伴儿拽着赵斌就说：“听说赵书记驻村要结束了，可不能不管我们呀？”赵斌忙说：“管，管，要管到底呢。咱到了阜东新区，我们要帮大家开始新生活；驻村结束，我们还会有新的工作队接上，我也会常回来的。放心！”韩金林说：“咱搬出去了，果园咋整？”赵斌若有所思：“我们也在想办法，以后三官要利用山水资源搞旅游，到时果园尽量交给旅游公司打理，咱资产入股，等着分红也不错喽！”

    走出三官村，与清澈的溪流、苍翠的群山、古朴的村落、热情的乡亲以及赵斌他们作别。不日，整道沟将由绿转彩，格外迷人；继而落叶飘零，冰天雪地，没了村民的村落一片凋敝。我心不由凄然，急切盼着旅游公司早日进山，让美丽山谷重获新生，大放异彩。

    我想，赵斌更盼着那一天，带着河北银行、石家庄、社会各界的朋友们重回三官村的青山绿水之间，再次做回他值得一生铭记的那个“小村官儿”。

    责任编辑：龚蓉梅

张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