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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背叛我们效忠了几万年的人类？你真的是疯了，疯了……”长老摇着头，吐着暗红的舌头，理了理有些变黄的毛发。
长老，也是我的祖母。她已经59岁了。从我们智犬完全掌握了蔬菜空间站，到今天，她见证了时光的变迁。而今天，她还会成为一个新的历史节点的见证者——如果我能成功。
我相信，我会成功。
控制室外聚集了大大小小的智犬，它们正在失重条件下移动着，等待着我和长老商议的结果。长老，也就是我的祖母，并不知晓他们在外面。
“你，最好乖乖放弃这个疯狂的念头。蔬菜空间站的农产品就要成熟了，地球将会派遣人类外交大使来收取。他们将与我们亲近接触、合影。”长老说着，竟然流露出向往的神情，这是让我难以忍受的。
我的目光游移到墙壁上，望着那些全息影像。影像中，最为人熟知的莫过于太空狗莱卡。她被作为我们的榜样，永远留在空间站的影像里，静态的照片记录着一段历史：人类航天史的进步，犬类的痛苦。
建设空间站的宇宙犬们的影像云集于墙壁。它们大部分为动态影像，其中就有长老。影像中记录着，她还是一只小狗的时候，有着挺拔的耳朵和雪白的毛，在主人和他们的孩子的身边，与之亲密地玩耍。她常常对着晚辈说起，在主人身边的时刻，那温存的幸福感，那是我们从不曾体会的感觉。
后来，当她的小主人去读大学，她被其家人送去做增强智能手术的试验犬。
长老是第一批经过智力改造的智犬之一。人类通过手术，增厚了犬类的大脑皮层，并且植入了智能芯片，使得犬类的逻辑推理能力、记忆存储能力得到了显著提高。然而，半数以上的实验犬死于手术过程中的意外。长老是活下来的幸运狗之一。
“长老，你听我说。我们空间站的瓜果蔬菜产量已经达到了峰值。同时，周围陨石矿藏开采效率也显著提高，我们的飞行器已经可以采集太阳能，并把采集到的太阳能转化为动力，继续采集，并复制飞行器，扩大能源的采集规模，多么了不起！而目前，是地球人最依赖我们的时刻。此时，是向地球人类提条件的好时机。他们发动核战，造成核冬天，绿色植物大量灭绝。他们的文明，在这些年逐渐衰落。”
长老的神色变得凝重，湿润的鼻子微微颤抖，“难怪，你们搞那些计划。我本来觉得，只要不妨碍给地球输送菜品的主要任务，你们搞什么科技，我都不用管，可没想到你们竟然有这样的狼子野心！”
长老不再说话，我便继续说：“您看，他们每隔10年，才能派一艘宇宙飞船和一个宇航员来我们这里，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它们的技术和资源都不够支撑时间足够长的太空旅行。这样一来，我们只要建设太空天梯，并且垄断它的使用权，人类就势必会服从我们。我们并不需要与人类为敌，甚至可以继续称呼他们为主人。”
“人类是我们狗的一切，你们不能这样做啊！我还记得，我是小狗的时候，在主人怀里感受到的温暖。如今，想不到我们的后代，竟然会作出背叛的行为，真的想不到……”
“长老，我们没有背叛人类，先进的文明，帮助落后的物种，不是一直如此吗？当我们犬处于原始状态的时候，人类帮助我们增强了智力。如今，我们也在帮助人类，改造他们的生活环境。而今，我们犬类的科技水平更先进，我们要帮助他们。”
“怎么帮助？”长老似乎愿意听我说了。
“首先，采集到太阳能量之后，让太空天梯到达地球，再以科技覆盖地球，教育年幼的地球人，将保护环境和尊重动物的理念传播给他们。然后，我们要和人类建立平等合作关系，而不再是从属于人类。”
长老不再说话，这个回答，似乎是她可以接受的。
2
我们的计划尚未成熟，地球方派来的外交大使先到来了。没有办法，我们不能不迎接。
狗和人相处时的礼仪非常奇特。尊贵如长老，竟然趴在外交大使怀里，任由他抚摸背上的毛发。长老伸出暗红的舌头，时不时舔舔对方的手。
还好，只要长老出面，这些事就不需要我来做。长老会觉得幸福，我会觉得受到了折磨。
她和他在低声交谈着。
忽然，长老呼唤我过去，替代她做同样的事。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考虑到我们太空犬的未来，我……
“你是长老的传人，哦不，传狗。”外交大使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说。
我摇摇尾巴，礼节性地回应——我真的很讨厌这样的礼节。
“最近，地球研发出新的技术，能增加宇宙飞船的续航时间，这样我们就能开采太空资源，你们的空间站，或作为人类探索太空的中继节点。”宇宙外交大使说。“什么？”我一惊，而且这个情绪反应也表现在身体上了，对方一定会察觉到的。
“是的。我们地球人，把地球资源消耗过度。如今，地球的资源紧张，全靠空间站向地球输送绿色蔬菜，我们人类才能吃到绿色植物。但我们必须报答你们——我们人类的好朋友。”他没有理会我的情绪反应，自顾自说着。
“你们人类的好朋友？”我反复回想着莱卡的遭遇。人类用她做实验，结果出了意外而死亡。这就是人类对着好朋友做的事？但我努力平静地摇着尾巴，不让情绪再次外露。
这是我第一次与人类商谈。看起来，很成功。
还有一件事，我的犬同伴，在地球外交大使的飞船上，安装了监听设备。这一定不可叫长老知道。
3
“长老，由于人类也突然有了开采宇宙资源的意识，我们的计划需要变化。但吸取太阳资源的科技，还是要搞的。”我告诉长老。
“哦？这么快就变了？”长老也很惊讶。
“人类……也许是我以前不了解人类，也许是，他们在10年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总之，我们或许不需要教育人类了？”——尽管我心里放不下人类对莱卡做的事，但眼前，我还能怎样呢？
长老点头。
“从今天开始，太空犬，全力开采太阳资源，发展科技，争取和人类有更多合作，让我们的族群更壮大，生活更好。”
4
年轻的地球外交大使，受到了地球联盟的表彰。
之后，一群看似有些地位的地球人，开始讨论。
“幸好，我们人类在那只被称作’长老’的狗脑内安装了检测设备，可以侦测到狗们的思想行动。不然，再过二三十年，或许真的由狗来管理我们了。”
“增强了智力的狗太了不得，竟然想着改造人类。”
“对啊，我们人类，还是要提高自己的水平，吸取以前的教训，多多发展科技，还要保护环境，爱护动物。”
“可恶的狗，畜生！还要统治人类！我们不如研究朝宇宙投放武器。”
“你脑袋坏了？炸了宇宙空间站，我们去哪里找蔬菜吃？”
“对这些增强了智力的狗，以后还是要重视。一方面，尊重它们，在地球，可以考虑立法，保护动物的权益。另一方面，也要小心提防它们变成人类的威胁……”
我在空间站，借助监听设备，听见地球上的代表们讨论得热火朝天。
果然还是要提防人类。
上海大学计算机专业博士生 李霜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