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总是在雨夜——也许阳光和煦的下午也好——你第一次和我谈起你的理想。理想,如梦如虹般的字眼,可惜它已经破碎了。
毛毛雨,你总是不撑伞。远远地走来,与将要步入中年的男子无二,甚至笼罩着一层本不该有的茫然,拖沓的脚上,一双皱巴巴的鞋,一套最便宜衣裳和许久没理过的杂发。我站在窗台边,回望餐桌上最贵的奶粉,觉得刺目。
几年前,新年的晚上。万家灯火,徒留街头寂寞,我望见冷冷的夜里,爆竹声暖。我问在我身旁的你:“嫂子啥时候生呢?”
“二月底吧!”幸福、期待、忧虑全部镶在你扬起的嘴角。此后便是寂寂的等待。终于,在年味儿还未散尽的时节,迎来了全家人热望的哭声。
你和我说,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好父亲。我问你:“如果他只玩游戏,不务学业呢?”你说,只要他有天赋,你会陪着他,去打职业比赛。我默然,什么是有天赋呢?又一定要有天赋,才能获得你的支持吗?
曾经,你打电话给我,说你讨厌现在的上司,中年男子独有的颓唐与琐碎,小心与暴躁,在他的身上扎根。我鼓励你,有朝一日,你可以取而代之,哪怕这不是你的天赋所在。只是有一点,我不忍心告诉你,也许,我是说也许,一旦你取代了他的位置,也将继承那个男人独有的“品格”。
你没有意识到,你变得喜欢叹气,尤其是在饭前。有的时候,好好的就埋在沙发里,你会突然担心个什么事情,反反复复地叮嘱嫂子。你没有意识到,爸妈年老,侄子还小,你渐渐成为这个家庭里绝对的强者。侄子哭闹的时候,你克制不住的怒吼,等侄子安静下来,你又小心翼翼地哄他。我知道,就像夜雨里,房檐下无计可施的鸟,不时发出三两声尖叫,叫醒了无奈。
夜雨,就是在那场夜雨。你终于谈到了你的理想,这个词来自你的话语我尤其觉得珍贵。初面社会,你去到大城市,在那家公司的楼下徘徊。我无法探得,那是怎样的一段日子,它在你的旋律里,是激昂还是低落?我没敢问,我知道,你一定想尽了办法。而在那之前,你准备了好几年。其实从小,你就打心眼里喜欢,因为这份喜欢,你被认为不务学业,老是被爸妈打。
三个月,无果。寻别的工作来供养理想,入不敷出,被爸妈捆回身边。电竞,那个时候寂寂无闻,如今已成为朝阳产业,而你,之于电竞,却不再年轻。我多么希望,你还有选择它的机会。爸妈已经再不能捆住你了,他们连同侄子、嫂子和你不如年少时敏捷的头脑,一同化作你翅膀的重量,我不知道你将如何选择。
密雨,织成一张帘子,灯光,昏黄了树梢,桂花香,沉落我肩头,一股神圣的力量将我刺痛。我撞见了一个破碎的理想,却没有时光那般愈合一切的力量,我只能安慰它,愿它与夜色共眠。
责任编辑:龚蓉梅
上饶师范学院学生 黄宏莹(2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