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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1月1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山村”漫步

眉豆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1月19日   07 版)

    住在冷泉村的地界儿上,还没有去过冷泉村。小区旁边有条通向山上的小路,山脚下有个村庄,不知是不是冷泉村。

    冷泉村属于海淀山后地区,有村庄,有果园,也有住宅小区。沿着小路慢慢行走。小路一侧用高高的广告牌遮挡着,一侧盖满了临时住房,属典型的城乡接合部。

    小路两旁还有十几棵老柳树,可以看出之前这里应是一条恬静的乡间小道。历代皇帝到黑龙潭祈雨、谢雨,去大觉寺消夏避暑,均路过此地。乾隆皇帝还留下很多御制诗,赞美这里鸡犬相闻、炊烟袅袅的田园生活:“兹来谢神贶,农事沿途览。稚苖如助长,肥缘朝苒苒。”“露多晨益润,风爽夏无炎。柳陌浓荫合,黍畴生意添。”“趁爽事山游,灵潭近廿里。兰衢露气浓,夹路黍田美。”

    进入村内,道路虽窄,但很干净。路上偶有村民走动,但没有外界的喧嚣,显得安静祥和。

    村口一户人家,门口有棵枣树,上面挂满青枣,青枣萌萌的,十分可爱,忍不住掏出手机,贴着篱笆,踮起脚尖,高高地举起双臂。但树枝和青枣总是随风不停晃动,拍了一张又一张,不是虚了,就是偏了。

    正全神贯注,猛然听见有人说:“等枣熟了来吃啊。”抬眼,见一位中年男子从院里走出来。一句寒暄,说得心里暖暖的。

    男子出门了,仍呆呆地站在篱笆旁,看着院子里一垄垄长势喜人的蔬菜、茂密的果树、树下觅食的鸡鸭,久久舍不得离去。若能坐在树下读书、听音乐、看鸡鸭觅食,或任思绪乱飞,或呆坐着什么也不想,定是十分惬意。

    一片菜园子里,有位鬓发斑白、身板硬朗的老先生正忙碌着,走过去打招呼,问这是不是冷泉村。 “这是南羊坊,也属冷泉村辖区。”他说。

    想看看园子里有什么宝贝,问:“能参观一下吗?”老先生笑了,说:“行。前面有黄瓜,还有十几棵苹果树、李子树。”

    黄瓜的叶子已经枯了,躲在枯叶下面的黄瓜则顶花带刺、肥嘟嘟的憨态可掬。老先生远远地说:“摘根黄瓜尝尝,看好吃不?”在老先生的催促下摘了一根,吃上一口,甜丝丝的,满口清香。

    “怎么样?”老先生期待地问。

    “好吃!小时候的味道。”

    这情景似曾相识。像清晨的田野上开放着的一朵野花,沁人心脾。像冲破了城市雾霾,呼吸到一丝清新空气,弥足珍贵。这清香,这质朴和善良,久违了。

    沿着村中的一条直路往山上走。一户人家的门前有几棵异常旺盛的指甲草,茎上开着一串串紫红色花朵。

    指甲花是儿时最亲的花了。自家种的,或者小伙伴分享的,得了几朵,像宝贝一样把它们放在手心里,轻轻地抟出汁液,仔细放在指甲上,用桐树叶包住,再用线绳系紧,小心翼翼地翘着手指,唯恐弄掉了。一两天,或许坚持不了那么长时间,指甲,连同手指肚,都染得红红的。

    其貌不扬的指甲花,温暖了许多童年时光。站在花前不舍离去,想摘下几朵,但犹豫很久,还是没能动手,这心情就像《茉莉花》里唱的那样:“我有心采一朵戴,又怕看花人骂。”

    在村后,有棵老槐树,巨大的树冠下挂着两个大喇叭。几位坐在墙根儿下晒暖儿的老奶奶,正齐刷刷地转脸看着我一步步走近。有些局促,走到跟前,抬头冲她们笑笑。

    一位老奶奶先打招呼:“遛弯儿呢?”

    “遛弯儿。”我也用北京话回。

    村后的人家住得不那么密集,房前屋后种着些庄稼、果蔬。小路两边的篱笆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牵牛花,紫的、红的、粉的、黄的、白的、黑的,还有双色的,五彩缤纷。

    这是见过的最美的牵牛花了。紫色牵牛花浓郁而神秘,白色牵牛花显得纯洁、高贵,粉红色牵牛花开得妩媚、姣妍。它们有的尽情舒展着花瓣,张开大大的喇叭;有的含苞待放,羞涩地躲在喇叭内不肯抬头;有的在藤蔓上亭亭玉立,享受着太阳的爱抚。它们有的恬静地独自绽放,有的如并蒂莲挤在一起卿卿我我,有的则像放学后排队回家的孩子,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奔跑在回家的路上。

    无论是牵牛花还是指甲花,它们都是花中“草根”,无论生长在怎样贫瘠的土地上,也不管是否有人欣赏,它们都不会错过花期,都要恣意绽放。即便孤芳自赏。

    山坡上,是一片片果园。在一家果园里,有几间红砖房,房前搭着棚子。走到院门口,见一位五六十岁的大叔从果园深处走出来,问:“有事吗?”

    “随便转转。”我大声回。

    大叔走近,微笑着说:“里面有狗,怕伤着你。”

    大叔介绍,冷泉、温泉一带属沙壤土,土质疏松透气,排水好,不容易沤根,适合种植樱桃。这一带也有种植樱桃的传统,以前种中国本土小樱桃,现在种的是国外引进的大樱桃,也就是车厘子。

    北京种植樱桃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山的另一侧是北京植物园,植物园的深处有樱桃沟,樱桃沟两侧还有不少野生樱桃树。

    樱桃已经过季了,现在应该还有桃子、苹果。

    “有。走,领你去看看。” 大叔说。

    “您家的桃子甜吗?”很怕吃到酸桃。超市里的桃子又大又红,看着喜人,但往往发酸,越靠近果核,越是酸得没法吃。

    “倍儿甜,一点都不酸。一会儿尝尝。”大叔肯定地说。有些半信半疑,商贩们也常常这样信誓旦旦。

    走到一辆斗车前,掀开苫布,里面有几筐刚摘下来的桃子,灰突突的一点也不鲜亮,不免有些失望。咬一口,桃子“肉肉的”,不脆,但像冰糖一样甜。里层的果肉味道也不变。

    请教大叔为什么有些桃子会酸,他说:“那是用了化肥。只要施化肥,桃子就发酸。但用了化肥的桃子个儿大、品相好,好卖,而且价钱高。”

    “卖到超市的桃子一定用化肥。”大叔又说。

    错愕。

    “品相不好也没人要啊。”大叔笑了。

    莞尔。人靠衣裳马靠鞍,自己也一样,明明知道漂亮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首选还是“漂亮”。

    大叔还要忙碌,不好意思多耽误,抱歉地说:“现在不回家,也不能买点儿带走。”大叔忙说:“不要紧。到家里来了,还不让吃个桃?”

    沿着蜿蜒的小路继续往山上走,不时遇到散步的村民。山坡上有个护林站,通风好,视野开阔。太阳落山了,天气渐渐凉爽下来,坐在土埂上,静静地眺望着深邃的夜空,思绪随风一起在山间缭绕。

    山风声、犬吠声、说话声,虽在身边,又缥缈遥远。隐约听见有人说:“九点了,该回去了。”不禁一惊,急忙站起来,跟着村民一起下山。

    护林站离村庄并不远。有两个人先到家,不久一个人也拐弯了,最后只剩下一位四五十岁的大姐。

    记不清来时的路了,有些慌张,问大姐回小区怎么走。大姐很详细地说了两遍,但始终茫然。整条路只有眼前这一盏路灯,前方漆黑一片,要是迷了路,恐怕找不到人问了。

    大概看出我的心思,大姐说:“送送你吧,就当遛弯儿了。”没有假意客套,愉快地接受了她的好意。一边走一边聊天,大姐说:小区占用了村里的耕地,村民都转成了城市户口。现在村民有自己的住房,山坡上有地,可以种些蔬菜水果,吃不完了就拿到小区旁边的菜市场去卖。村里每月还有一定的补助。如果愿意,也可以找份工作。大姐就是小区的保洁员。“说不定我们还会在小区里碰上呢。”她说。

    也许这就是理想中的生活吧,很多人羡慕、向往的生活。

    跟大姐告别后疾步前行,直到看见灯光才长长舒了口气。承认这次有点“冒险”。

    从小区到山村,那么近,又那么远,恍若隔世。那爬满牵牛花的篱笆,坐在墙根下的老奶奶,种菜的老先生,桃园的大叔,还有送我回家的大姐,都让人难忘。恐怕以后要成为那里的常客了。

    责任编辑:谢宛霏

“山村”漫步
江永,别一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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