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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2月02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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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的北方高地(小说)

重庆医科大学学生 肖国航(24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2月02日   10 版)

    宋宝颖/制图

    火车“轰”的一声,缓慢降下速来。余玲知道,快到了。

    下了火车,才六七点钟,站里零零星星几个人,没有大城市里的那种人山人海,喧哗热闹。这种冷清,在这高原上空气中弥漫开来,走到哪里,都能感受这种冷冽。

    循着地图,余玲找到了羌塘野生动物保护站。在藏语中,羌塘是“北方高地”的意思,平均海拔5000米以上。独特的地质和气候,使它成为野牦牛、藏羚羊、黑颈鹤,雪豹等的理想栖息地。

    “咚咚咚。”余玲敲响了志愿者办公室的门。

    “进来。”里面传出一个苍老的男声。

    余玲推开门,看到屋里,正位上有个五十出头的男人,想来就是之前电话里的刘老师,还有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但年轻人有着比当地居民更加白皙的皮肤,余玲便知道,这年轻人和自己都是“外来者”!

    余玲说明情况,由大学推荐,来保护区做志愿者,上交了材料。男人看了看余玲,在电脑上查询她的信息,点点头,“行,可以了,小玲你先跟着小武去找一下住宿,熟悉一下环境。”

    “好的,那我先走了!”余玲说完,看向年轻人,一道出了门。

    离开屋里,太阳正当空,走在光秃的地上,没有阴凉,没有凉风。余玲恍惚间觉得,早上那会儿的的清冽是种错觉!

    年轻人提过余玲的行李,“我帮你拿,你跟着我。”

    “我叫余玲,怎么称呼您呢?”余玲问道。

    “东武,这的人都叫我小武。”东武笑呵呵说。

    “你来了多久了?”

    “一年多了。”

    “那你工作一般是什么?”

    “给野生动物拍照,做视频剪辑什么的。”

    “好厉害啊!”余玲满脸的好奇,“有拍好的没?我能去看看吗?”

    “前面到你的宿舍了,你先把东西放了,收拾收拾,中午吃完饭我带你去看。”

    “好!”

    简陋的屋里,余玲东武两人守在电脑前。阳光明媚,远山袅袅,无数的野生动物在眼前玩耍,嬉戏。余玲眼睛一眨不眨,享受眼前的“盛宴”。

    “我最喜欢雪豹,灰白的皮毛,又布满黑斑,一对湛蓝的眼睛最是好看!”余玲嘴上说着,看着雪豹的照片,眼里闪着光,满脸溢出的满足。

    “刘科长给你安排的什么工作?”东武开口,好奇这个姑娘会些什么?

    “我在医务科。”余玲随意答着。

    “你是医生?”

    “是医学生。”

    “大几?”

    “大四了。”

    “你呢?学摄影的吗?”余玲也很奇怪这个在这里待了一年有余的年轻人。

    “我毕业那年就来做志愿者了,觉得很有意义,就待了一年。”东武脸上是没有波澜,像诉说别人的故事。

    两个你一言我一句聊了好一会儿。看着太阳褪去,沉入戈壁,东武一笑,说:“走,我带你去看看鹰。”

    余玲闻声,回过头,“好好,咱们快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6月的天气总是让人觉得闷。余玲工作得闲的时候,就和东武他们一起出去。今天需要把新来的疫苗检查分装,便于使用。余玲待的医务室还有一位本地女医生,工作结束后就离开了。

    余玲看一下时间,东武他们还没有回来,心里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突然一阵汽车驶近的声音,带着急促和慌乱。余玲冲了出去,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余玲还没走近,就看到血淋淋一片。一行人衣服上全染上了红。

    余玲捂着嘴巴,瞪大眼睛大叫着:“这是怎么了?”

    “看见雪豹觅食,他一定要跟着去洞穴拍雪豹幼崽。五六月产崽,现在雪豹脾气大得很,他不是不知道,还去自找麻烦,被两只大雪豹追着咬,咬着还不放。命都快没了,不知道他咋想的!”一行人把一个血糊糊的人,从车里抬了下来。

    余玲一看,慌了,这不是东武吗。脸上的汗珠一下子就布满整张小脸,紧咬嘴唇,不知所措。

    有人吼着:“医生在哪?医生在哪?”

    “卓玛离开了。”本地一个女人说。

    那个同行者看向了余玲,“你来,你不是医生吗!”

    “我不行,我不会,我不知道怎么办?”余玲早就急哭了,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虽说她把医书学得透彻,背得熟练,但是这种临床急诊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不试试,他就要流血过多死掉了。”同行者话音未落,东武全身开始抽搐,脸色惨白,四肢木直。

    余玲知道,东武失血过多,开始休克了,如果再不采取措施,就是不可逆的后果。

    “把他抬上去。留两个人下来,其他人出去等。”余玲声音洪亮。脑海中浮出休克急救措施的步骤:检查生命体征,补液,抗感染,调节酸碱平衡……

    余玲确认东武还有微弱的呼吸,马上找出输液袋,先输生理盐水,建立静脉循环,打入一针抗生素。没有药物麻醉,余玲找到乙醚,让东武吸入。东武的全身肌肉不再震颤,像睡着了一样平静。

    开始消毒伤口时,血液已经在衣服上凝固,变成深褐色。余玲剪掉衣服,伤口全部展露出来,余玲才看清那些血肉模糊的创口,头胸腹手臂还有大腿上,全是咬伤,还有血液在慢慢渗出。止血,清洗,消毒,抗炎,缝合……

    余玲尽全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要乱了阵脚,脸上只有泪痕和大颗的汗珠。

    窗外夕阳很美,一片晕红,吹来微风,是戈壁难得的清凉。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窗外的人一心看着屋里。

    3个月转眼就过去,余玲走的那天,东武跟着一起,去车站送行,穿着他们初见时的衣服,和那天一模一样。

    “你回吧!一会车到了,我自己进去。”余玲想让东武先回去,免得天晚了,回去没车。

    “没事,晚不了,就算晚一天回也没事。”东武淡淡地笑着说。

    余玲也笑了,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乡去?”

    东武想了一下,说:“这里就是我另一个家。我已经把生命都交付在这里了!”余玲有点惊愕,“你要一直在这里?”

    “我活着的生命属于这里,我是在这里重生的。谢谢你,是你救我,因为那次事情,我才真正看清,自己活着想要什么生活。我不后悔那天的决定。”说着,手里递出了一叠照片。

    第一张是那次冒险拍的雪豹幼崽,下面还有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

    “我那天看见你,以为你和我一样,只是个外来的志愿者,但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余玲望着东武,说出了这句话。

    上了车,余玲从车里探出了头,看见他的肤色和这里融成了一片。她笑了,抬头看向天空,它愈蓝愈净。它的下面,戈壁愈发金黄,薄雾逐渐散尽,露出阳光。

    特邀编辑:董学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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