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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复制2016.09.08
我们10个人在完小的小确幸
一早上，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我们面前平行地滑过。
一早上，阳光好得让人想在外面暖暖地晒晒背不回去。
我们房间面前有一片小小的草原，早上的时候，总有牦牛在上面散步吃草。
午睡的时候会有调皮的孩子来敲窗借球，在外面玩闹。
队长今天又收到了几个六年级迷妹送来的信笺啦。
这边还有很多好看的藏族女老师，穿着藏族的传统服饰，身上有好闻的藏香。
很想在这片蓝天下继续大笑奔跑。抬头看天时，鼻子酸酸的。到底是敏感于这里清晨冷冽的空气，还是在害怕，有一天，我们再也无法呼吸到这样新鲜的气息。
今天下午，家长们就会来接他们回家休息3天了。孩子们，9月12日，我们再见。
2016.09.09
我们只是彼此漫长生命里的一滴
孩子们都已经到家，校园里很宁静。
今天一早大家开始在各班教室后忙活着画板报，用粉笔、颜料，画出梦想、绘出未来。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正在黑板前作画的你们身上，你们多像给孩子们带来快乐、为他们呵护童心的天使呀。
站在墙下浮思，在光影变幻中仿佛就听见了时间的声音、看见了流淌的岁月。才惊觉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要分离。
那些我们能看到的捕捉的光阴，原来也只是我们漫长生命中的一滴而已。
孩子们，是你们眼底的最单纯的笑意，让我们在此生愿意跋涉千里前来；也是你们最后潮红的双眼，让我们会不舍得离开。与你们相伴的点滴岁月，我们都会一直珍藏在心底。老师们也终于有一天要向你们承认，我们会离开。
2016.09.10
感谢心中那轮明月
昨晚，大家一起偷偷在教室里看了两部电影，吃着珍藏的零食，挤在一起随着剧情惊呼大笑。结束归来，已经很寒冷，看着天边晚云已收，皓色千里澄辉，淡天一片琉璃。
阳光晒身上了，一早我们还是不约而同地赖了床，然后迅速起床打理好去洗漱吃早餐。今天，已经是我们大家在一起的第二十天了。早餐的绿豆稀饭里加了酥油、很甘甜。
上午把要赠给孩子们的书籍进行分类，然后均匀地分到6个班级里。分完书本，几个女孩子趴在床上看起了儿童读物，阳光洒在她们的肩上，安静美好。男孩子们烧好水先去洗头发，回来一个个儿都是香香的。
天气真好，没课一身轻的小老师们互道着教师节快乐。学校里安静，只有远方静默的念青唐古拉山、静默却倾城的日光伴着我们。
可是没有孩子们的校园里，似乎又少了很多，少了很多欢笑，少了一声声稚气的老师好和老师再见，少了熟悉的上下课铃声和固定响起的音乐广播……等孩子们回来，等这个小小的校园里又重新出现那一群群蓝校服黄小帽的身影，我们却就要开始准备告别会了。
也会难过，和孩子们在一起的简单和幸福，都是我们从前从未体验过的。
从前觉得支教伟大，到现在才觉得平凡。我们也不过带给孩子们很微弱的东西，可是每次听到他们说，老师我会唱竹蜻蜓的时候，都会幸福得鼻酸。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
本来要忍住的泪水，就此忍住；忍不住的，是快要分别时依旧要拔足奔向你们的愿望。孩子们，我们，也只能珍惜相聚，不问后会是否有期。记得有个孩子给毛毛和灰灰老师送手链的时候说，老师，你们就收下吧，也许以后我们都不再能再见……
他年，在多少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在上弦场上奔跑时，再想起你们。想起你们，就像又看到当雄这天空中的一颗颗小星星；仿佛我们只要抬头，就又能看到，你们的笑。心底除了满满的想念，也感谢，是你们让我们看见，心中那轮明月；感谢，走到这片土地上、落进你们的眸子里，我们终于，得到了最终的皓然。
2016.09.11
盛筵难再 似此星辰非此夜
昨晚，我们头靠头躺在完小的操场上，躺在当雄的星空下；
昨晚我们说了那么多话，直到惊呼着数到了第九颗流星，才在寒风中依偎着回去。我一想起，那可能是唯一一次，也可能是再也回不去的最后一次；我们再不可能躺在一起，在冷风中仰望拉萨的星空；不可能再像昨晚一样放空自己，把自己放在你们中间取暖。
就很后悔，很多真心话不曾在昨晚告诉你们。
让我们记得这一天阴雨的当雄、漫长的午睡，远山的雪顶、近窗的白雾。我们围坐在一起吃了火锅。下雨、雪山、笼罩白雾的窗户、喜欢的新鲜食材、满锅滚烫烫火辣辣不减的热气……在异乡的高原上，一碗暖水都曾甘甜入心。
2016.09.12
重温的温柔
昨天的雨让山顶白了头，远方太阳又露出了脑袋。
今天是和孩子们待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德吉阿姆来到我们房间门口的时候已经穿上了蓝色校服，她一年级了；次卓嘎带了一个小妹妹到我们房间玩，小孩子打闹着，我们也不会觉得她们没有规矩，反倒是很可爱。
下雨的拉萨真好看。
和有阳光的拉萨一样好看。
记得她说，在拉萨客栈的时候，特别喜欢抬起头伸手和阳光捉迷藏。看有些发烫的光线，穿过手指时，给手裹上一圈亮白。
今天的最后一课，有人来拍纪录片，正好选到延昕的音乐课“唱脸谱”。延昕换上队服去上课，溢涵带着相机一起跟去了，队长也换上了队服跟去，希望一切顺利。
中午在学生餐厅里审核了明天告别会的节目，也准备了我们的手语和主持人的串词。
队医姑娘又带了两个肚子疼的小女孩回来。学校里有医务室却没有药，也缺少懂基本医疗知识的校医。从刮伤跌打，到牙疼头疼，孩子除了自己忍着，就只能找班主任打电话给父母接回家。接回去也并不一定采取及时措施，只是觉得孩子难受的时候待在父母身边会好一点。觉得心疼。
2016.09.13
我们重逢在当雄的街
告别会，安排在了上午的三四节课，我们没课的老师们都提前去布置现场、调试音响。等我们准备好一切，那些黄帽子小人们也陆陆续续提着小板凳排着队出现在了操场上，按次序坐好。学校里的很多老师和领导也都来到了现场。
孩子们精彩的歌舞话剧表演结束后，竹蜻蜓的老师们集体给大家表演了《感恩的心》和《飞吧！竹蜻蜓》的手语。
那一天，我们是在当雄的天空下，做的竹蜻蜓手语；那一次是第一回听见队歌，在当雄这片天空下响起。手语做到“飞上天空去看朝霞灿烂”的时候，抬头看着拉萨湛蓝的天空，眼泪就出来了。孩子们一个个上来献哈达，手语做不下去了，就一直低头接哈达，一直哭……我们每个人都收到了一脖子的哈达，全身飘忽着的都是那样纯净的白色。
今年回去做后期报告会的视频时，看到那时的我们，应该会很难过吧。离开之后，孩子们一个个抱着我们哭，哭得止不住时她们说，老师你可不可以不要走。一下课她们就又围到我们房间来，送了很多东西，趴着窗口看我们收拾行李不肯走。
是的，午饭之后，我们就开始收拾行李了，装着满满半箱的哈达，我们就要回去了。
总还是会想起4月的一次例会的夜晚，永泊队长说的那一句话。他说离开之后，总还是会梦到那里，有时间是一个支教老师的身份，有时候却是他们之中的一个孩子。那么一个清凉的夜晚，那么一个大男生在台上说着话，眼圈就红了一次又一次。这段经历，或许除了我们自己，其他人，怎么可能真正感同身受。
去中学找你们的时候，我们10个人走过山路，路过左侧有牦牛吃草的水草丰美的河流草甸。才发现这个地方，四面是山，根本就只有那一条路，可以通往外界。这是第一次，我们走出校门。
然后我们三拨人，终于会师在了当雄中学附近的川菜馆里。小小的川菜馆里，挤着我们满满的29个人。夜晚已经很冷，我们关上的玻璃门。因为轻微缺氧，与久别重逢的激动，每个人都有一点点面红。
吃完饭，踏着露水与夜色，我们又排队走在回完小的山路上。一路上没有灯，我们就自己开着手电筒前行，走过那座桥，再沿着河流直走。
小北极说，我们就今晚伤心这一次，回到厦门再伤心也没有用了。让我们就着今晚当雄的星空，流泪。她说她还是一个人在操场上，眷恋当雄的寒风。她说觉得我们就像是流星，只是偶尔地划过了孩子们的天际。我知道今夜的心情此去经年都再也不会重来。晚安当雄，晚安拉萨。我爱你们，也舍不得你们。但是明天，就要离开。
今晚，五狗好像知道我们就要离开，送我们到房间就趴在门口怎么都不肯走。我们拿出一件脏的厚衣服铺在门外，它就在我们的门外睡了一夜。
2016.09.14
离开的路途 比天空更遥远
最后一个清晨，窗外天亮了。我们的行李已经完全收拾妥当，10个行李箱整齐地排放在门口，整个房间已经恢复到我们来时的模样。真的要走了。我们最后一次排好队，端上洗漱盆去水房洗漱，就有孩子们围着我们，不说话。直到我们推着箱子快步走到校门口时，孩子们才喊起了一声声老师再见。那个清晨，寒风让鼻子有点酸。
在校门口，我们脱下外衣露出队服，最后拍了一张合照。当雄县完全小学，再见。
和大家再次聚集在当雄火车站，坐上列车，出发。一路上，那曲在下雪，青海是艳阳天。措那湖被黑夜覆盖，像极了宫崎骏的动漫画面。我们要到达的厦门，正在经历超强台风。祈祷，一切安好。
在回来的路上，才终于意识到，一切已经结束。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来去太匆匆，匆匆得来不及思考。是否我们，都需要在很久以后，在某个黄昏，在某个下雪的夜晚，突然才能明白，这样一场经历带给我们的，究竟是什么。
最后一晚，想拍下每个孩子和他们的名字，刻意带了定焦镜头。可是教室光线太暗，手动对焦都那么困难。还记得第一个去守晚自习的夜晚，坐在教室前面的课桌上看书时，就感觉光线昏暗，眼睛费力。抬头，教室里只吊了几盏灯泡而已。
那边的孩子们，的确没有足够好的条件，可是他们自己没有比对，不知道。
所以在心疼的，是我们；此时此刻倍感无力的，也是我们。
最后一天中午去吃饭的时候，有个孩子跑过来拉着我们，说老师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一瞬间我有些出神，只是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说出这样老成的话。她说今天告别会在台上看到你们哭得很厉害，老师你们一定要保重自己。老师我们都会想你们。
再见了，孩子们。
——为了看看阳光，我们来到世上；为了看看孩子们，我们来到西藏。从此把岁月抛进山谷，将回忆留在海底，然后带着最纯真的自己和最炽热的心跳继续在这世间流浪。
让我们各自珍重。
（全文完）
特邀编辑：董学仁
厦门大学竹蜻蜓支教队 马婉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