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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3月09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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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街,这些人(随笔)

湖北大学学生 黄依婷(19岁)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3月09日   08 版)

    我在长沙一个小镇的一条省道边儿上长大。我是两岁的时候搬来这里的。那时这里只有零星几户人家,记忆里看过最多的自然景象便是红色的黏土和墨绿色的荆棘木。那种黏土是独属于南方丘陵地区的、带着雨水潮腥味儿的土。那种荆棘木是当地小孩儿最害怕的“教条”。

    街边人家不多,平日里是极其安静的,最热闹的时候是下午五六点,学生放学、家长下班、老人做饭。打闹声、汽车声、锅碗瓢盆声,交织一片,零散却不凌乱。是天上的积雨云,也是地下盘亘的老根。

    我向来是个乖小孩儿,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桌边将家庭作业完成。这个时候,爷爷在后边儿做饭,妈妈会过去搭把手,爸爸通常会晚一点儿到家,所以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打扰我,整个堂屋都是属于我的。

    “伢子啊,做作业啊?”

    是高爷爷。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会过来了。

    “嗯嗯,做作业。”

    我抬头看了一眼高爷爷,笔下依旧飞快地抄着语文诗词。

    “我今天送了碗豆腐脑过来,写完作业就去吃。”

    我加紧了做作业的速度,因为我闻到了后厨飘来的饭菜香。妈妈立下了规矩,不做完作业是不能吃饭的。

    高爷爷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豆腐脑制作专家,他做的豆腐脑几乎贯穿了我整个童年。

    高爷爷一定起得很早,因为我总能在早上六点半的时候准时听到高爷爷小三轮上电喇叭的声音——“豆腐脑,‘恰’豆腐脑,两块钱一碗咯。”如果赶巧的话,我能在等公共汽车的时候吃到一碗热腾腾、甜腻腻的豆腐脑,这一丝甜在历经往后数年的时光仍留在了我的舌根。

    高爷爷人如其名,真是高高瘦瘦的,我还在不知事的年龄叫过他竹子爷爷。记忆里的他笑得很温暖,像他做的豆腐脑一般,热腾腾、甜腻腻的。他住的院子离我家很近,不过一两分钟的脚程。院子外有一圈儿粗糙的水泥围墙,墙内是几棵石榴树、几棵橘子树、几棵柚子树。我最爱的是石榴树,因为它会长出红得发亮的石榴,会结出满满一捧的小石榴籽儿。

    周末的时候我会去高爷爷家看他做豆腐。作为我陪伴他的“报酬”,高爷爷会让我拿两块豆腐回家煎着吃。金黄的三角煎豆腐是我至今都非常喜欢的一道家常菜。

    吃过晚饭后,我会听到门外传来的戏曲声。那是高爷爷的“随声听”发出的声音。如果不下雨,我总是会在晚饭过后、天色灰蒙的时候听到。

    晚饭后的我是最闲的,受不住我闹腾,妈妈会打发我跟着高爷爷出去走走。我们从桥下走到桥上,再从桥上走回来。高爷爷的“随声听”放着戏曲,锣鼓乒乒乓乓的声音盖不住道路两侧明亮悦耳的虫鸣。

    我跟高爷爷说,我在桥洞下的泥潭里看到了一只超级大的蟾蜍,黑绿黑绿的,太可怕了。高爷爷问我有多大,我便张开双臂比划着一个大大的圆,还怕高爷爷不能领会我的意思,就伴着零零碎碎的语言解说。好在高爷爷懂得了我话里的惊恐,拍了拍我的头说,不要怕,蟾蜍是不咬人的,它们没有牙齿。

    我松了口气,不再担心去桥洞下和伙伴玩被吃掉了。

    散完步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高爷爷带出来的手电筒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昏昏黄黄的光束照亮了回家的路,在强光的映射下还能依稀看见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那时我只觉尘埃渺小而纷繁,却不知世间万千变幻,人与尘埃实属没有半分差别。

    高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正在学校上课,其间发生了什么我无从得知。只知从某一天开始,我再听不见嘹亮的喇叭声,再见不到一个高高瘦瘦的老爷爷。

    似乎自从高爷爷离开后,我便没吃过那样合心意的豆腐脑,这条街上也没见过卖豆腐脑的三轮车……仿佛那段记忆不只是存在于我的过去,而是存在于这条街的过去。

    责任编辑:龚蓉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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