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镇》：旧时光的说书人

    “左手小说，右手剧本”是很多人对作家海飞的评价。游走于两者之间，海飞构建了自己庞大的谍战世界。从《向延安》到《捕风者》《麻雀》《醒来》，再到《惊蛰》《棋手》《唐山海》等，海飞无时无刻不在小说里传达了“唯祖国与信仰不可辜负”的精神。

    海飞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长亭镇》虽非其最擅长的谍战作品，但仍然是他钟爱的民国传奇题材。讲述的是辛亥年间发生在江南小镇的江湖往事，武侠元素是小说鲜活而炽热的底蕴。海飞曾说，编剧其实是一个秋天的说书人。在《长亭镇》里，海飞变成了龙门镇杜安堂大药房门口晒谷场上陈旧而有故事的说书人。他穿着洗得泛白的长衫，将油光锃亮的醒木拍响，故事由此开始——

    道姑李当当为报杀父之仇而离开道观，在长亭镇的码头上，被蕙风堂堂主安五常救下。她还俗改名为杜小鹅，并嫁给了安五常。其时，新旧交替，安五常的公子安必良将革命的火种带到了长亭镇，杜小鹅也成了革命的一分子。

    南京光复后，杜小鹅回到长亭镇，却意外找到了杀父仇人蔡藏盛。蔡藏盛意欲除去知道他叛徒底细的安五常，来到蕙风堂和安五常进行了一场决斗，安五常不敌而亡。杜小鹅和亡父李有庆曾经的贴身侍卫海胖天、唐不遇合力杀死了蔡藏盛。后来，他们搬到了龙门镇，过了十几年平静的日子。在一个雨雪交加的日子里，一个背着长刀的年轻人出现在龙门镇。他是蔡藏盛的养子，前来寻找杜小鹅报仇，但他却不知道，杜小鹅原来是他的亲姐姐……

    小说结构分为上下两辑《杜小鹅》和《何来胜》，上辑以杜小鹅为主要叙述对象，下辑则是以何来胜为主角。上下两辑时间线基本重叠，而人物和内容各有侧重。在第二辑，第一辑“死去”的人物重新出现，读者得以从另一个视角获取更多信息。对于攻打南京天堡城、蕙风堂门口安五常与蔡藏盛的决斗等关键情节，通过不同人物的视角进行了阐述。

    杜小鹅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民间女子，她不畏世俗眼光，一还俗就在药王菩萨面前嫁给了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安五常。她是习武天才，心怀杀父之仇，并最终手刃仇人。她义气、泼辣，为海胖天出头，手起刀落把恶狗黄大傻的半片脑袋砍了下来。她对年轻教官黄金条产生过不一样的感情，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安五常。

    安五常是蕙风堂大药房堂主，曾配合徐锡麟一起刺杀过巡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他温文尔雅，喜欢写书法，最常写的字是“不争”。他和唐不遇在仓库里斗药，在药香里下围棋……他还会熬驴皮膏和腊八粥，对杜小鹅的爱深沉而内敛。他大义灭亲，亲手除去了叛变投敌的儿子安必良。临死前，他说“种稻种瓜种萝卜”，颇显名士风流。

    何来胜是乘风镖局的少镖头，但武艺平平，他文绉绉的之乎者也说得，喝酒吃肉也说得。他爱上了明媚的杜小鹅，为了保护杜小鹅而投身革命。后来，他和对他情深义重的东北女人春十三成婚，并生下了两个女儿。十几年后，当他看到杜小鹅被仇家之子寻仇时，挺身而出……

    海半仙酒坊老板娘春十三人如其名，为小说增添了几分妖娆和生机。她对何来胜一往情深，在得知何来胜“牺牲”后，毅然嫁给了何来胜。她也是个血性女子，长亭镇民团团总马当先让她跟自己走，她不惜以碎瓷片划脸毁容……

    得益于海飞小说家、编剧的双重身份，小说色彩丰富，行动性强，有如电影画面帧帧而过，看小说的过程就像在看电影。小说中多次出现雨的意向，小说开篇，女主角出场时就在一个雨丝绵密的雨天，湿漉漉的江南在海飞笔下犹如一幅水墨画。杜小鹅被黄金条抱起的那天，也是雨天，雨直直地从天空中洒落下来，越下越大，两个人都湿透了。何来胜拜八枝为师的那天，下了一天的雨。何来胜在雨中跪成了一株青翠欲滴的美人蕉。故事尾声，蔡藏盛的养子蔡一刀来找杜小鹅寻仇时，也是在一个雨雪交加的日子……诸如此类的环境描写，很好地渲染了氛围，也使得小说画面冲击感更为强烈。

    《长亭镇》的写作视角也别具匠心。小说一开篇是恶狗“黄大傻”的视角。杜小鹅昏倒在长亭镇码头，被安五常救起，这些都是透过黄大傻的眼睛看到的。黄大傻死后，主人黄兰香又养了一条并不聪明的狗“黄聪明”。小说直接以它的口吻进行叙述：“我叫黄聪明。……我死于民国十七年的春天。”

    故事尾声，蔡一刀来找杜小鹅寻仇，未知胜败存亡之时，故事戛然而止。黄聪明的叙述又出现了：“在我的记忆中，那年龙门镇下了一场春雪……我慢慢走到了安娘子身边，头一歪正式死去……”小说由“狗父亲”黄大傻的视角开篇，又由“狗儿子”黄聪明的视角终结，结构浑圆，使小说多了几分冷峻色彩。

    为把握情节历史合理性，海飞查阅了大量资料。辛亥年九月十四、1911年11月、12月1日攻克天堡城，小说中这些明确的时间和历史事件都是符合史实的；秋瑾、徐锡麟、孙中山、黄兴、林觉民这些我们在课本上学到过的历史人物，也在小人物的口中一一登场。

    那段风起云涌的岁月，距今已过去了110年，但偏爱旧时光的说书人海飞却还在绘声绘色地说着一个叫作《长亭镇》的故事。推开历史的木门，那些革命岁月、武侠风范、乱世因缘、爱恨情仇依旧还在上演。

    责任编辑：谢宛霏

浙江文艺出版社编辑 张雯（90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