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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着这个神秘的宇宙平衡者直冲天空，消失在视野中。回到新尘号，星舰里一时变成了原生态的动植物园，让剩下的人手忙脚乱。
新尘号全力往回飞。唐纳德需要当面将“种子”交给太空军作战部，并作详细汇报。他手上拿着这颗转化种子，望着舷窗外黑漆漆的宇宙空间，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返航前，所有变成了各种动物和植物的新尘号船员们，被暂时关在一些小舱室和水槽里。这些人变成动物后，几乎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特性和任何曾经的记忆，很多动物显得十分凶猛。动物的种类可多了，而植物的种类也不少，有些是种子，有些则已经在盆子里面发起了芽。
宇宙平衡者之前保证道，他们是宇宙平衡者，拥有能控制转化种子“力道”的能力，这些船员们的转化只是暂时的，在经过一段时间后，过程是可以逆转的。过些天大家就能转化回来，包括基地旁的那几尊被抬上飞船的石雕。
新尘号载着一大批动物植物和人，在宇宙空间中转转悠悠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座边远的太空中转站。
“开始打仗了！开始了！”刚下飞船，就听到港口流传着这样一则消息。唐纳德他们打开了视频新闻后才知道，地球人和努尔加星人早已短兵相接了，努尔加星人的边缘星系已经被人类舰队占领。对唐纳德来说，跟那些绿皮肤的植物种族打仗，已经稀松平常。紧接着，唐纳德收到了滞迟的来自地球方面新的战备调遣通知。新尘号必须更加全速地往回赶。
怎么往回赶，船员们都变成动物了！唐纳德头疼不已。包括大副在内的所有专业舰桥人员，现在一个都没有，剩下的一些陆战队员，个个也都是大老粗。甚至领航员这个位置都是半桶水的舰长自己来亲自补位。狼狈的新尘号在这座太空港里招了几个有驾驶货船经验的临时工，这才真正地开始顺利上路了。当然，他们没有忘记购买所需要的动物粮食。
目前，在努尔加星系内，人类的军舰已经几乎全部到位，准备发动总攻。地球方面对努尔加星人发动的战争，看来即将接近尾声。
唐纳德望着满笼子的动物植物，深深叹了口气：怎么那么久了，都还没转换回人样呢。他的心情纠结无比，宇宙平衡者所说的“暂时”可真够久的。
终于到了。唐纳德没法再等那漫长的舰船检查程序了，他交代陆战队员和临时的船员们就地等待检查，并等候他的指令，然后独自火速乘坐飞行器前往不远处的太空军作战部所在地。
他心急火燎地撞倒两三个行人，碰掉五六个其他军官的帽子，连门都没敲，就进入了他的直接上级的办公室。
“长官好！新尘号舰长唐纳德向你报到！”
“哎呀，小伙子，你回来了呀，来来，坐坐坐！”眼前这个鬓毛发白的司令官罗恩很是平易近人，“你怎么才来呀，救援的事情办妥了吧，之前没收到作战部的舰船调遣通知吗？”
“之前在边远地带，所以没法收到，我……”
“现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司令官罗恩高兴地打断了他的话，指着一旁的全息星图继续说道，“现在已经打了几个大胜仗了。据最新消息，对努作战的第一舰队已经成功占领舞水号太空城，这可是努尔加重要的交通要道呢！我现在命令你，将新尘号舰船开往X区集结点，入编对努作战第三舰队，配合……”
“司令官，我来找你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唐纳德打断了侃侃而谈的罗恩。
“没大没小的。”被打断话的罗恩显得十分不悦，“什么事情比打仗重要？”
“这件事情很重大，所以我才选择当面和……”
“司令官，新闻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秘书突然进来道。
“走走走，我们先去开个发布会，你要说的事情先缓缓，待会再说！”罗恩摆了摆手。
会场座无虚席。人头攒动的会场上，无数的闪光灯在他身旁疯狂轰炸着。罗恩正了正军帽，咳嗽了两声，大声对着话筒说：“来宾们，今天，我要宣布一个来自太空军作战部的好消息！我们的军舰已经……探索宇宙难免……而努尔加星人却……”
在之后司令官罗恩二十多分钟演讲的时间里，唐纳德走出了热闹非凡的会场。在他看来，有些话，听着有点刺耳。
在他的记忆里，努尔加星人其实一直都是个热爱和平的植物种族。他们种族的文明发展历史里，自相残杀的战争都寥寥可数，又何来能力和取向对外星种族作战呢。
“今天的晚宴，大家吃好喝好！也算是提前预祝我们的总攻能够取得胜利！”发布会结束，罗恩大声宣布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
“晚宴？司令官，现在部队调遣在即，后勤真的很紧张啊，何况要临时……”秘书附在他耳朵边，为难地小声提醒道。
罗恩听完，脸色一下就变了。
“那些送回来的努尔加星俘虏难道不是菜？赶紧给我去办，先顶上！无论如何都要办得风光！”
五
对前线的人来说，吃努尔加星人早已经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前线抓来的努尔加俘虏实在是不怎么能填肚子，和蔬菜没什么两样，大伙已经吃腻了。迟迟没有上其他的菜，人群里已经有人小声嘀咕，说司令官罗恩真抠。与唐纳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罗恩，脸色十分难看。他尴尬地叫来秘书：“到底还要多久才上菜？”
秘书连连说：“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包你满意！”
罗恩无奈地继续尴尬坐着，突然想起了之前唐纳德说的事情。于是朝旁边的唐纳德问道：“唐纳德，你之前是要跟我说什么事情来着？”
“在这说？不太方便啊，司令官。”面色凝重的唐纳德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回道。
“嘀——嘀。”这时，唐纳德的耳麦来了通信。
“舰长，这里是新尘号！我们之前听从你的命令原地等待安检，可是等到检查我们飞船时，一群不知哪来的兵，看到笼子里关着的动物后，二话不说就往外搬！我们阻止，他们竟动手打我们，还缴了我们的枪！并把我们所有人关在飞船的禁闭室！我刚打晕了一个警卫才——啊，他们闯进轮机室了……滋……”
通信就此中断。
唐纳德大吃一惊：难道？……他看着周围人山人海的宴会现场，不敢再往下想，头皮开始发麻。
“上菜咯！”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现场人声鼎沸。
大家垂涎三尺地望着一辆辆推车走近，端菜的一边走一边吆喝道：生鲜猴脑！爆炒老虎肉！……”
一盘爆炒老虎肉端到了唐纳德的面前。老虎早在23世纪中叶，就在地球上完全灭绝了。离地球那么远的战争前线，这盘老虎的食材，只有一种可能——
他的大副。
他“啊——”地叫出了声，慌张往后使劲挪着，连同凳子摔倒在地。那是一声毫无保留的吼叫。在他人看来，这有失一名舰长的风度。
“唐纳德，你怎么了？”刚刚才舒眉的司令官罗恩这下始料不及。
“天啊，你们这群牲畜！天啊！你们居然吃人，你们居然吃人！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你这人有毛病吧，这是才从外星系进口来的老虎，不是什么人。”端菜的十分生气。
“就算不是人，它也是老虎啊！珍贵的老虎啊，你怎么能杀了它！”
端菜的摇了摇头。
“你至于吗，唐纳德，发什么神经！就算是人肉，作为一名军人，你也不应该这样有失风度！战争，就是人吃人！”罗恩厉声道。
唐纳德站了起来，大声地吼道：“是呀，对，战争就是人吃人！所以你们什么都能吃，振振有词地吃，昨天吃熊掌，今天吃虎胆，明天吃努尔加星人，最后再吃自己的手足！吃吃吃，你们就知道吃！你们可真冷酷！”
“唐纳德！”罗恩站了起来，憋红了脸。
唐纳德拾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帽子，愤懑地大吼一声：“你们这类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想砸掉整个人类文明！”
“是你们，你们！”唐纳德看着菜盘里的战友们，突然恶心发呕起来。他一边疯狂地喊着，一边往宴会现场外跑去。几个警卫连忙紧跟追了出去。而身后惊魂未定的端菜员这时继续报起了菜名：“犀牛肉丸！鲟鱼酱！狗肉火锅！……”
唐纳德冲出了太空军作战部，打倒了后面追上来的两个警卫，然后登上了自己的飞行器。他使劲抽泣着，发动了引擎，朝新尘号方位急速飞了过去。多少年了，他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哭过。
飞到了新尘号的主甲板口，他打开飞行器闸门，跳了下来，冲到禁闭室，打开了门。
“舰长！”陆战队员们迅速冲出，从那些新兵蛋子手中重新缴获了武器。不过随即，他们都无一例外低下了头，有个人还哭了起来：“他们，是不是被吃了……”
唐纳德转过了身，没有回答。这下大家反而都清楚了。被解救出来的拓荒队员们和新尘号的船员们，不是被宇宙平衡者伤害的，而是被人类自己给吃掉的。
六
未经指挥塔调度室批准的新尘号，突然解除对接，发动了它的引擎，朝着深空，迅速驶离。
“舰长，我们去哪？”
“我们……”唐纳德站在行进中的新尘号舰桥上，默然望着窗外无限的星空。
“1000年……”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像是对着所有人，“对于宇宙平衡者来说，只是一瞬。”然后，他转过了身来，低着头盯着地板，思考了良久。
“对于人类来说，太久。而且，看来很可能不会有结果。”他望着视野中太空军作战部所在方位，继续说道。然后，他掏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三棱锥体，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人类对努尔加星的总攻，预计在三小时后。
“它带有转化所需要的辐射，你们可以将它装在任何火力发射器里，作为源能量发射出去……”唐纳德想起了宇宙平衡者说过的话。带着三棱锥体，唐纳德在众目睽睽下，来到了舰桥开阔的眺望台。新尘号的船体上，炮组昂首林立，似乎正等待着检阅。紧接着，他转过了身，面对着大家，眼神里重新露出了舰长的气场。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行星轨道拥挤的地球舰队上，和隐约可见的绿色努尔加星上。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点，如同地球一般美丽。
“我们——去那儿！”唐纳德指向屏幕中的舰队。
舰桥里人们屏住呼吸，静得出奇。外面的星光竞相闪耀，无数的星尘汇成了一条美丽的银河。
“这里的物种，需要稍微平衡一下。”他喃喃道。
雷虹（侗族，28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