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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3月30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老井(散文)

河北沧州市南皮县第一中学教师 张红莲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3月30日   14 版)

    “村西头的老井又坏了。”娘还听人说,这次要是再修老井的话得花很多钱,还不一定能够修好。

    得知老井的悲剧结局,我自然是感叹唏嘘了一番。虽然如今家家户户安上了自来水,再也不会为吃喝洗涮发愁,可望着那静默不语的老井,我却莫名地有些伤心落寞。

    于是,老井就那样静静地孤立在村头,听不到它潺潺的歌唱,当然也就没有了昔日村人的欢声笑语。

    老井就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见证了世事变迁。当年它喷涌出的水花,欢快地流过每一寸土地,何等的汪洋恣肆。现如今,留给人们的,更多是叹惋与回忆。遥遥望着它静默的身姿,我的心皱成了一团。

    我终究还是悄悄地走近了它,抚摸着它饱经沧桑的身姿,那里有儿时嬉戏刻下的名字。虽然字迹有些模糊,但却依稀能够辨认。那歪七扭八的幼稚字体,又将我拽回了那些花草满地、芳香扑鼻的日子。

    我懒懒地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凝视着高天上流动的云彩,那蓝白相间的悠游自在,会催人入梦。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那浓烈的芳草香味反而更加迫不及待地窜入我的四肢百骸,愈加神清气爽。身旁的小羊想是陶醉在了饕餮盛宴之中,偶尔地咩咩叫两声,然后不由自主地再向我望一眼,似乎是在炫耀着什么。

    渐入梦乡之时,我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喇叭声,那个中气十足的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家乡话,在不停地重复着,唯恐遗落了每一个角落:“社员同志们请注意,社员同志们请注意,今天晚饭后每家出一个人到大队部开紧急会议!”小羊抬起头来向着大喇叭的方向望了望,又继续低头寻觅着它的美味。

    大队部的场院里人声鼎沸,劳累了一天的乡邻还是那样精神抖擞,一轮皎洁的月亮慷慨地为大家带来光明,衬得场院中那盏昏黄的灯泡更加渺小。孩子们在人群中欢快地玩着捉迷藏,却是喜欢哪儿黑便往哪儿钻。时不时听到小九儿放肆地乱喊乱叫,那定是因为那些可恶的叔伯们趁他躲藏时在揩他的油。

    《论语》有云:“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古代周制以五家为邻,二十五家为里,五百家为党,一万二千五百家为乡。邻里乡党,泛称一乡的人,实际上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乡里乡亲。

    老书记的声音沧桑略带沙哑,但依然刚劲有力,他宣布了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我们要修建电力大井,那样我们就再也不必看天吃饭!”

    村中有一口老式的地井,年代虽久远,但水质却愈加甘甜醇美。尤其让人难以忘怀的是,酷夏之时,家家户户都喜欢把自家种的瓜果泡到打上来的井水中,入口的那份奇凉真是爽快至极。

    其实村南头还有一口更古老的深地井,据说古时一位钦差大臣途经此地,在喝过这甘美的井水之后,还即兴赋诗一篇予以称赞。淳朴的村民虽未能完全领会诗中的韵味,但那钦差脸上洋溢的欣喜满足之色,却在村民的传说之中愈加丰富多彩。

    只可惜村南的老井,在历经了无数沧桑变迁过后,最终完成了它的神圣使命。每日里它变得沉静,如一个夕阳下的老者,眼眸虽已浑浊不堪,但坚毅的背影令人肃然起敬。

    老井里的水虽然甘甜,但是取水却很不方便。

    家中的男劳力用长长的扁担勾住水桶,然后使劲儿把蓄满水的水桶从井里提起,最后担在厚重粗糙的肩膀上,一路哼唱着小曲儿回了家。这一切取水的动作做的如行云流水,看在孩子们的眼中甚是潇洒。可现实是,老人、妇女和孩子也只是欣赏着,一旦男劳力出门几天,他们就只能喝存放在大缸中的陈水。虽然那原本也是老井里甘甜的水,却因为存放时间过长而变得有些苦涩。尤其是一到阴天下雨,还有冰冷的冬天,取水就更是成了大问题。

    见过世面的乡人回来侃侃而谈,说着大城市里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两眼冒着金光。他还慨叹说,那水龙头里流出的水虽不甘甜,但取水却甚是方便。

    众人眼里洋溢的金光越来越多了,老书记觉得老井确实也该退休了。

    村南有一处小河塘,距离村中老井百米之遥,是当年我们自由嬉戏的天堂。

    酷夏之时,成群的鸭鹅漂游在河面上,一周遭儿的垂柳,衬着蓝天白云,甚是惹人羡慕。于是三三两两的男孩子们便先后扑腾扑腾跳入水中,追着大白鹅一圈圈乱飞乱跳,孩子们的嬉笑声里总会夹杂着岸边洗衣服大妈的善意吼叫:“臭小子,你们小心点儿!”

    而每到冬天,大雪漫撒,冻得结结实实的河面上却异常的热闹,与这萧索枯寂的冬日好似并不和谐。因为河面成了我们天然的溜冰场,每个人的笑声愈加的肆意欢暢,响彻云霄。

    可大妈们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因为孩子的好奇心有时真的会带来沉重的代价。

    开春时,就在大家伙儿热火朝天地修建电力大井的时候,传来的噩耗让人措手不及。

    放学后的三儿急慌慌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小九儿掉进村南头的那口老井里了。”

    小九终于是被打捞上来了,好在那口老井早就没了水,小九的命算是保住了,只可惜还是伤了脑子。

    跟小九一同放学回来的孩子们断断续续地述说着经过:“小九非要爬到老井边上的槐树上去掏鸟儿,我们劝他他不听,后来不知怎么他脚一滑就掉到老井里了,我们只听到他大声喊娘。”自此之后,每日里小九总喜欢绕着村里闲逛,嘴里时不时念叨着“娘”,但却再也不敢靠近老井半步了。

    老书记很是后悔自责,他带着大伙给村中的每一口老井都做了防护。村南的老井那里一直锁着不曾开过;村中的老井因为还需打水,就给每个男劳力配了一把钥匙,直到家家户户喝上自来水后,那里的老锁也慢慢锈上了;村西头的电力大井防护墙高得离谱,连猴子般蹿跳的三儿也只是仰头看看罢了。

    不过每个老井的防护墙上却留下了顽童们的“墨宝”,算是发明了一种新的游戏吧!

    到如今,村南头和村中的老井因为盖宅基地早已不见了它们的踪影,那里留下的字迹自然也就消失不见。若不是经历过的人,万万想不到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房子下面还隐藏着关于老井的许多故事。

    而村西头的电力大井之所以还毅然挺立,是由于村中还有一些田地需要浇灌。只不过若许年过去了,当年意气风发的电力大井早已青春不再,也跨入了老井的行列,隔三岔五便会罢工,似乎是在向人们宣泄着什么。

    当年的老人们面对老井已无能为力,年轻人再也不守着田地吃饭了,打工所得已经让他们忘了还有老井。而老井也就那么一声不吭地,默默看着它曾经浇灌的这片土地。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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