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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6月08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散文写作课之三

散文写什么都行吗

满堂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6月08日   06 版)

    宋宝颖/制图

    想写一篇散文,写什么好呢?你准备了几个选项,写哪个都行,又好像都不行。这时,你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是作家塞林格说的。他说,只要你真的跟着你的心写作,写什么都行,一个故事,一首诗,一棵树。

    巧了,难于选择的时候读到这句话,对你的启发很大吧?可还是不行,他说的话方向正确,但你需要的是操作步骤,一步一步,具体可行。那些云朵一样飘在高处的写作指导,与你的距离太遥远啦,帮不上你什么忙。

    实际上许多写作者都读到文学前辈的一些经验之谈,都明确了很好的方向,却都没有操作步骤,比如一个梯子,一步接着一步,帮他们登上高处。

    我也是这样,读过文学前辈的创作随笔,像美丽的风景,看着愉悦,可是不能立刻帮上我的忙,还需要我认真消化之后,一步接着一步,渐渐攀上高处。比如那部畅谈文学写作方向和技巧的《金蔷薇》,在我初学写作第一年,拉着我走了关键的几步。

    现在还是不偏题,尽力搭建一座桥,在塞林格的那句话和你的写作之间——只要你真的跟着你的心写作,写什么都行,一个故事,一首诗,一棵树。

    来些思考,好好理解,找到适合自己的操作方法。

    第一步,先来看看,你备选的几个题材都是什么?是一个故事?或者是一首诗?或者一棵树?

    比如你想写一个故事,这说的是以描述人和事件为主的一类散文。当然,事件之中会有人物,是人物关系产生了事件。同样,记叙人物的散文,写自己或写他人,也离不开一个或一个以上的事件。这样一来,写人物和写事件的散文,都可以容纳在写故事的范围里。

    比如你想写一首诗,说的是以抒发情感为主的一类散文。我们知道,相对来说,诗歌的长项必定是抒情而非叙事。这抒情的情,范围稍大一些也行,可以有不含理性的情感,也可以有带有理性的情感。我猜你即使想写一篇包含理性的随笔,也不会是完全没有感情色彩的,甚至连语言的情感色彩也没有,那样的话,不如写一篇文学之外的论文了。

    比如塞林格说的写一棵树,我理解的是,只要把“树”这个名词换成其他名词或名词性词组,就可以扩大一些,成为以描述事物为主的一类散文。这样的散文可写的事物,宽泛到没有尽头,你一生也写不完。其实,即使只是一棵树,如果你是《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也要写上一些年头。

    塞林格的原意有没有包括小说,我们不知道。但散文可写的题材,包括你预备的几个内容,差不多都在里面了。

    第二步,再来看看,你备选的几个题材经过了自己的过滤,基本上排除了你根本就不能写的题材。

    动笔前,作家们差不多都有过滤机能,大概率上排除了不能写的东西。比如中国唐朝的孟郊,46岁考中进士,那一天骑着皇宫的骏马巡游国都,写下了他快乐的心情: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别的都好理解,“龌龊”不好理解。这个词在唐朝以前,可以说是所处环境狭小,人生格局不大,附带着心胸也不开阔。在唐朝以后,这个词就指向人们性情的灰暗面了,不够光彩,见不得人,以及脏污低劣,等等。孟郊是唐朝的人,他说的是什么?我们要注意,他说的是“不足夸”,不想说出口,自然也不想写在他的作品里,这就是自我过滤。从4岁开始,他的生活就太苦了,让他过于敏感、犹豫、郁闷、冷漠、焦灼、恐惧。那个词语“龌龊”在唐朝前后的含义,都能在他的身上表现出来。他要过滤掉很多,写他不觉得龌龊的东西。

    写散文的人,有个榜样,是苏东坡。

    在林语堂看来,苏东坡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悲天悯人的道德家,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一个散文作家,伟大的书法家,新派的画家,造酒试验家,是一个工程师,一个憎恨清教徒主义的人,一个月下的漫步者,一个诗人,一个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一提到苏东坡,在中国总会引起人们亲切敬佩的微笑。

    他在札记里写道:“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绕,青江右回,重门洞开,林峦岔入。当是时,若有思而无所思,以受万物之备。惭愧,惭愧。”一封写给朋友的信说:“亭下十数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眉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水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他也曾有过紧张与愤怒,但已经消失,代之而出现的是一种光辉温暖、亲切宽和,他身上和身边的东西,不用特意过滤,都可以进入他的作品。

    你过滤后的东西都可以写,这没什么疑问。但还要通过写作提升自己,让可写的东西越来越多。

    第三步,现在需要解决的,是让你摇摆的意念不再摇摆。

    你备选的几个题材,先写哪个,后写哪个,并没有多大区别。我的建议是从其中任选一个开始,每个星期完成一篇,一两个月就会写完。

    比如你想写一篇关于敦煌的散文,现在就可以动笔。

    你的第一个担心,可能是现在我写这篇,我的准备不够。这个想法是真实的,可问题是你不动笔写它,你永远都没有足够的准备。

    你写这篇散文的第一天,只要五个小时,会在网络上看到太多的图文,有敦煌很多洞窟的影像,有它的历史解读,有描述它的诸多散文。你把感兴趣的部分复制粘贴在一个文档里,一不小心就有了几万字的资料,成为你的素材。第二天重读你的文档,慢一点读,让你想到一些问题,让你的构思形成。第三天第四天找些时间开始写,第五天第六天修改甚至重写,每天几个小时,用不了一个星期,你的散文已经完成。

    你的第二个担心,可能是这篇写不好,挺好的题材可惜了,这份担心也不必要。如果写得不太满意,也是正常状况。很多作家都有这样的经历。岁月从身边消逝,情感和思想都有所变化,写作的经验越来越多,先前的作品不满意了,后来又写了一遍。

    现在你没有去过敦煌,可以写一篇想去敦煌的散文。以后会有一年你真的去了敦煌,可以写一篇面对面的感受。如果还没有写好,以后还可以补写一篇,写你对敦煌的思念。这样一来,你写了想象的敦煌、看到的敦煌、回忆的敦煌,如果还不满意,再写第四篇,把想象的敦煌、看到的敦煌、回忆的敦煌捏到一起。

    我相信这样做之后,你能写好这篇散文。

    特邀编辑:董学仁

散文写什么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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