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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06月29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父亲的粉笔园(随笔)

刘臻鹏 《中国青年作家报》( 2021年06月29日   05 版)

    父亲收起了粉笔,粉笔灰吹来,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迷雾面纱,一如电影里的蒙太奇手法。雪每下一批,这模糊的面纱之镜便被擦亮一个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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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是个文人,又似乎大可不必如此称呼。父亲是做汽车维修手艺的,工作和文学半点边儿都沾不上,然而,自打我记事开始的印象里,他就满肚子墨水,出口成章。吟诗诵词,轻而易举。父亲不仅自己喜欢文学,还要拉着我和母亲一起学。母亲自是不情愿的,而我,耳濡目染,很快也爱上了文学。我大约五六岁的时候,就经常伴随着父亲出入粉笔园。

    这个园子,一点也不大,大概半个操场那么大,里面种有果蔬,还有一些无食用价值的绿植树木。之所以称之为粉笔园,是因为园子深处有一方木桌,两个石凳,还有一面可以让小黑板依靠在上面的布满藤蔓的墙。这便是父亲教我学文学的地方了。

    小时候,我生性顽劣,总是开小差。父亲从最基本的古文入手,教我背诵模仿,而我却总被旁边新鲜的自然事物吸引了注意力去。比如当父亲念到“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时候,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到小黑板后面绿色的墙上。父亲倒也不恼,他觉得这样反倒使我更容易理解古文的意思,有了实物的参照与脑海里的联想处理,学习起来既是乐事,不至于枯燥无味,又方便了我理解那些晦涩难懂的句子。

    由于我家距离村落的中心有一段距离,所以少时我鲜有玩伴,陪伴我最多的便是粉笔园里的花草树木和果蔬,以及各种各样来串门的小动物。诗人大多钟情于鲜艳的花,我独偏爱于绿色的植物。没有这些作为基础与依靠,再美艳的花儿也不过是高层设计的海市蜃楼般的亭台楼阁。闲暇时,我会一遍又一遍地轻抚这些植物,享受它们光滑的茎从指尖溜过的感觉。父亲说,植物是能听懂人唱歌的,一旦有人在旁边唱了好听的歌,它们会生长得更好。我一试,植物并没有噌地一下长得很高,不过它们都随着风儿跟着节拍,轻轻地舞动着身躯。我歌唱,它们舞蹈,好不热闹。

    夏天时,我会在粉笔园里追赶蝴蝶,想要把这些精灵捧在手心里,又怕伤着它们纤细的羽翼。母亲偶尔也会走进园子。她看见我小心翼翼的笨拙模样,直接两手一拍,像拍蚊子一样拍下来一只蝴蝶。我大哭,为这只蝴蝶的垂死惨状。母亲仍在自鸣得意于自己狠辣的手法,我说:“我只想和他们做朋友,和谐共生,而不愿要一只半死不活的蝴蝶标本。”母亲似乎顿悟了什么,没有吱声,离开了这园子。

    寒冬已至,万物匍匐,墙角那枝蜡梅仍傲立于风雪之中。小动物们皆不见了踪影,一如阳光收敛了自己的光和影。但我依然会经常跟在父亲后面,来到这粉笔园,听父亲讲文学课,父亲的粉笔屑稀稀疏疏地落下,真颇有些“独钓寒江雪”的况味了。突逢风雪,我并不躲藏,相反地,我惊奇于这些冰雪精灵的舞蹈。这文学课上着上着,我便顾不上许多,在园子里大跳、奔走,与雪来一场零距离接触。父亲收起了粉笔,粉笔灰吹来,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迷雾面纱,一如电影里的蒙太奇手法。雪每下一批,这模糊的面纱之镜便被擦亮一个层次。

    风雪已过,随着万物复苏,十年恍若一日,我的身体也蹿得很高。——是离开村落、外出求学的时候了。离开的时候,我紧紧握着父母的手,对着粉笔园望了又望。离开,走着、望着,每回头一次,它在我的视野里便变小几分,终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直至虚无。

    责任编辑:谢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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