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故事
窗台外的一盆玉兰独自盛放得绚丽,月季丛在月夜里投影在地上美不胜收。席地而坐和队友谈天说地,这真是美好岁月。
——题记
故事过去已经一月有余,我的脑海里闪现过一帧帧模糊或清晰的画面。
我想起星空。漫天繁星,满地的影影绰绰。灯光已歇,四下寂然。而那弥天的星星只能让我想起凡·高的星月夜,这星夜是年轮一般的旋转,是萤火一般的透亮。配着黑沉的夜幕,显得黯然而又耀眼。
我想起玫瑰。或者是月季?它尚且带着些许朝露,或含苞未绽,或大开大合,或羞意缠绵。它清丽婉约地静静绽放在细细瘦瘦的枝丫,蘸着阳光,沾着雨露。
我想起玉兰。是圣洁的那两支,开在阳台,开在角落。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玉兰空若幽草,绰绰约约,无人赏,花开尽,尽是舒展的姿态,尽是淋漓的姿态。
我想起月色。想起漆黑夜色掩映下的月色,是洒下人间的春晖,是倾泻人间的流水,是薄薄轻纱,是条条缕缕的银色丝线。高楼上的灯投射很远,把这一方天地照得亮堂,对面的人儿在絮语呢喃。他在歌唱,他在欢笑,他眼神深邃的凝望,我觉得他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
我想起那些弯又长的路途。有小人儿抬腿而奔,有人紧随其后咋呼而应。嬉笑怒骂倾漏田野,金黄的麦穗笑得弯了腰。有时是大伞与小伞,轻轻缓缓。有时是小手与小手,春风满面。有时是骄阳满天,有时是阴雨延绵。有时泥泞,有时平坦。但长或短的身影总是穿梭在山间,穿过一条路不见了,翻过一座山又出现。
我想起身影,或许是背影。在操场上疾行逃窜,像水塘里的一尾尾鱼,投入石子就惊慌得四处作散。她们啊总是与你形影不离,她们沾黏在你的衣裳,充盈你的手掌,攥紧你的臂膀,又或是翻跃上你脊背,环绕你的腿。她与你不可稍歇,她立在你身前,躲避在你身后。她在等你欢笑,等你给予拥抱。
我想起洗过的洁白的碗浮沉在清水间和那晾晒的衣裳。
我想起五毛钱的花生奶。唯有味蕾最能记住回忆。它在一瞬间唤醒沉睡的一切。门口的小卖部,门口的石子路。
我想起那支舞。七零八落又欢声笑语的舞。它在空荡的场面上奏响又歇落。
我想起浑厚或稚嫩的嗓音。总是有声音回荡在耳边,是从一间间里飘出来的一声声,夹杂其中的,是男声,女声,童声,是朗读声,讲课声,说话声。是一个个字,是一段段情。我想起稚嫩嗓音的轻唤和稚嫩的容颜,是葡萄般的水润的眼,毛茸茸的头发,也是蹲下来才能触碰到的柔软的脸。
我想起很多,很多。我想起慷慨激昂,我想起情谊绵长。他们仍困顿在一山又一山里面,他们仍在里面。我在想还能不能和他们再见面。我们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了。云彩依旧,绿水长流。总有什么流淌在心间。
故事总是不会断。
那只蝴蝶在飞
教过折纸蝴蝶后,我总能见到小同学们在各个角落折纸蝴蝶。支教结束后,每想起这段岁月,总有那只蝴蝶,在我脑海里飞呀飞,飞呀飞……
——题记
我想他们一定会记得如何折那一只蝴蝶。
离支教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记忆里的事逐渐模糊起来,但我却始终记得小男孩们在折蝴蝶的认真样子。他们像是纸折的蝴蝶一样,又轻柔又坚强,有一种柔中带刚的力道。
在这次经历里,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只纸折的蝴蝶。他们在学生粗糙的小手里翻飞;他们停驻在角落里无人问津;他们或许在我的口袋里;更可能是这只蝴蝶永远在我的记忆里越飞越高。
他们或许是追逐的蝴蝶,追逐是他们的常态。他们是爱动的孩子,他们是灵动的生命。他们可以陪我们穿山越岭到最远的地方并乐此不疲;他们会在路上嬉戏,有时候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开心什么,又在嘀嘀咕咕什么,突然一下子跑很远,等你喊他又不情不愿停下来,你到了他们又偷偷跑掉,这是他们的快乐游戏;或者是有点小得意地拿走你的笔记本,你去追,他又跑又笑,又呼又叫。不一会儿一堆小男生加进来,一群人在前面咋咋呼呼地跑,一群人在你身后绊你衣角。他们喜欢追逐,他们喜欢你和他们追逐。
但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只沉默的蝴蝶,就如同那个不言不语的小男生一样倔强。他是这样一言不发,一个人坐,一个人站在人群外观望,是那种小时候起就一个人的孤单。他不让我捏他的脸,但他一定是喜欢我绞尽脑汁左蹦右跳地去捏他的脸。轻易破开他心防的,不过是拉他进入人群里一起挤来挤去。这是一场异常宏大的预谋,是我捏了一个男生的脸转身就跑而带来的轰动,是突然发动起来的浪涌。四面八方的小男生向我围攻过来,而他恰好被当作“挡箭牌”。你推我搡,你挤我拥,是响彻教室的欢笑,是可以传到天边的欢笑,是他实在的欢笑,是他眼睛里落入星星。最后一次放学,我们没有送他,我在操场看他远去的小小背影。他在那个最高的山顶徘徊不去,这曾让我放声大哭。是止不住的不舍,是割不断的相通。是他眼睛里落入星星,这让我思念了很久。
或许最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那罐橡皮泥,他们在男孩的手里怎么也捏不成形。他说他天赋有限,他做不到,他说他不可能做到——这是我的美术课,我没什么可以教给他,但是我愿意和他一起捏橡皮泥。他是班主任口中最让人头痛的男生,是上课顶嘴不服管教的男生,但我喜欢他。我觉得他是一只坚硬的贝壳,你可以用石头撞击,但除了同样强硬的对抗外难有收获。其实你可以去打开那有些难看的壳,看看那柔软的内心。或者,你甚至可以轻柔刷一刷那壳上年月已久的陈诟。他最后捏出了一只小怪兽,又逼真又可爱,他送给了我当作礼物。或者可以讲他一直坐的那张长板凳。小板凳,长又长,短又短,一个人多,两个人刚好,三个人东倒西歪难坐好。挤一挤,佯装骂着谁真肥。你一言我一语,壳是乌龟壳,心是柔软心。他是一只贝壳。我想他拥有蝴蝶的一双翅膀。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不仅是那只纸折的蝴蝶,还有他的呼唤和跟随。他是一起等烤肠害怕你晒黑让你去教室等他的小男生,是偷偷拉你到角落给你表演绝技的小男生,是一起打羽毛球手舞足蹈的小男生,是一起拍照一起泡脚的小男生,是陪我入深夜的小男生,是一起看电影的小男生,是一起看星星听歌的小男生,但他也是浑身伤痕的小男生,是从楼梯滚下来后背淤青不言不语被我偶然碰到伤口才喊痛的小男生,是顽皮到手被钉子钉穿的小男生,是脚在零下几度被湿鞋泡到发白发黑的小男生,是头发柔软的小男生,是面庞坚毅的小男生,也是对我无声流泪的小男生。他是小男生,但他也是和我平等对话的小男生。他总站在我面前,他这么小,我低头才看得见,但我可以听得见他的呼唤。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那只纸折的蝴蝶。他们简单到不值一提,但他们对小男生们至关重要。我曾看见他们不厌其烦地折那只蝴蝶,我相信他们日后还会折那只蝴蝶。蝴蝶纷飞,纷飞到了长天阔地,飞向了我们的记忆深处。
特邀编辑:董学仁
鲁东大学学生 何晓静(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