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研究多坎坷少顺利,一篇论文不经千锤百炼,难被欣赏而纳用。一学期的科研画上句号,久坐的身子骨宛如初春待解冻的冰溪,需要和风吹拂才能舒活,而笛乐正可让人如沐春风。周末,我便约了三两好友,去重庆某剧院音乐厅做一次笛乐的听众。
三声开场钟声罢,笛师执笛,踱步上舞台,礼毕横笛开始吹奏。我合上双目,倚于椅背,婉转笛乐入耳,脑海中一幅幅卷轴徐徐展开,我似也置身于这卷轴的图景里:或在初夏的江淮拂晓,听鸟鸣于墨柳小径、棹舟荷塘推开一层层清波;或是秋后的巴山夜晚,忽闻雨打芭蕉,听百泉生发于峰端,溪流以草木为弦而拨奏……
忽地,有旋律颇感熟悉,原来是于两处地方听到过的笛曲:
一处在西南政法的北苑操场。我平日里常到此操场夜跑,一周约两三回。上学期初某月夜,我像往常一样长跑,不经意间,清风如波浪般送来几声生涩笛音,这笛音断断续续若咿呀学语、蹒跚作步。远远望去,吹奏者好像是操场角落里、树荫下的一位女生。之后夜跑,每一两周总能逢到一次角落里、树荫下的笛声,其声如滴雨成线般渐渐连续了。至学期末,最近一次做她的听众,我的感受颇似玉匠切磨开杂石,已可初见内藏的琼玉了。
另一处是在某公交站。那是仲夏的某个清晨,我外出访友,刚下公交,有袅袅笛声响起。我循声抬头,只见站台座椅上有一位年逾花甲的环卫工人,身着黄马夹,竹笠挂在后背上,须发皆已斑白,皮肤土地般黝黑,但眼睛里却有亮光。他右脚盘于左腿之上,扶笛忘我吹奏,全不在意路人中是否会有听众。视他盘腿动作,闻其悠悠笛音,我似乎读到老人在回忆自己的孩提时代,可能他曾是一位天真的牧童,骑在敦厚的老水牛上弄笛,缓缓行于麦香田垄……
上半场笛乐已然奏罢,我睁开双眼,笛师微微鞠躬,观众掌声雷鸣。春风既沐,除了身心得到了放松愉悦,顿然,我明白了,笛乐的听众不只是音乐厅座席上的人,还可以是路人、草木、鸟兽、天地、内心……只要普通人有高雅趣味、不失生活追求,这个人无笛也可作“笛乐”,内心即是“听众”之一。
想到这里我颇为释然,回校后又开启新的域外研究,试着炼技艺如“笛乐”,修内心为“听众”。
责任编辑:龚蓉梅
西南政法大学硕士生 赵恒喆(2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