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楼在村子里很常见,除了个别有门洞的地坑庄子,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门楼。村子里2008年建了三条街道,左邻右舍的门楼大致一样,不同的是贴的瓷砖样式和门楼上的字。我家的门楼上贴着“天赐百福”,这几块瓷砖是父亲选的,晚上还有夜光。现在的门楼比以前住在老屋的门楼高大一些,但总觉得还是以前老屋的门楼让人感到亲切自然。我问过父亲老屋门楼的来由,父亲说,自打他记事起就有门楼,据说是爷爷手里盖的。门楼是用青砖盖起来的,看起来格外壮观。小时候家里住的是窑洞,只有门楼上有青砖,其他地方基本上看不到一块砖。门楼正上方四块青砖是竖着贴的,上面刻着“勤俭持家”四个字。
门楼旁边有两个门墩,是石头做的。村子里的人来串门都喜欢坐在门墩上聊天,门楼也是人们聚集最多的地方。去别人家里逛,若是门掩着,先敲一下门上的门栓子,屋里就会有人说:“门开着哩!”一般听到有人回应才进去。门楼不光是大人们聊天的地方,也是小孩玩耍的地方。到了荡秋千的季节,大人们在门框上用麻绳和牛轭绑上秋千,小孩便都喜欢去门楼高的伙伴家里玩,这样既能荡得高,也不怕碰到门上。
老屋的门楼,陪伴着我的童年。门楼不宽,勉强能过一个架子车。那两扇木门,我每天晚上都要去关,先插好门关子,再用旁边的木板顶住门关子。由于家里住在沟边,离荒山比较近,为了防止狼或者其他牲畜闯进来,关门成了每天傍晚必做的一件事。关于门楼难忘的记忆,还得从小时候那年夏天说起。
父亲刚从地里锄草回来,奶奶在灶屋里正拉着风箱,我和二姐两个人用笤帚扫院。院子里有一棵苹果树,结满了青色的苹果,杏树上的杏已经熟透了。父亲坐在杏树下抽着烟锅,二姐扫了一会儿地,听到门楼有沙沙作响的流土声,喊我过去看一下。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杏树下,探着头往门楼上望去。“没看到老鼠作祟……”我满面疑惑。“你去门楼跟前看一下,说不定在瓦砾下面。”二姐说。
我的手抓着杏树,并不是担心有老鼠,而是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胆怯。我刚准备去门楼下一探究竟,只见“轰隆!”一声,门楼迎面倒塌下来,我撒腿就跑,一阵黄土瞬间席卷而来,整个院子都是土的味道。青砖和瓦砾碎的碎,破的破,都被土压住了,那两扇木门还算结实,没有被完全压断。门楼上刻着的“勤俭持家”四块青砖也不见了踪影,没有人刻意去寻找过那四块砖头。面对门楼突如其来的倒塌,父亲显得尤为淡定,只有奶奶端着刚蒸出来的一蒸篦馒头慌忙跑了出来。奶奶以为我们住的窑洞塌了,原来是门楼塌了。
门楼倒塌后,一场暴雨随之而来,一切都毫无征兆,我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坚实的门楼怎么会说倒就倒了。而我眼前的这一片废墟,又不得不让我承认门楼已经倒塌的现实。暴雨始终不停,雨水挡住了院子里的水窖收水,我和父亲冒雨捡拾倒塌后的青砖,用铁锹和锄头起出了一条小道,以便雨水从坡上流下来,进入院子里的水窖里。这场雨一下就是七八天,门楼倒塌后,感觉院子里空荡荡的,一堆土挡住了去路,一家人整整收拾了两天才把废墟清理干净。
门楼倒塌后父亲便没有再起新的门楼,而是用大姑家以前用过的木栅栏门,木栅栏门是用树枝编织而成的,装在以前的门楼处,显得格格不入。尽管木栅栏门看着不好看,但也起到了防范的作用。木栅栏门做好后,用起来还算方便,和以前一样,每到傍晚时分还是我去关门。栅栏门没有门关子,有一个用铁丝拧成的铁链,中间插一个木钩,然后用木板顶在栅栏门的中间门就算关好了。
如今再回老屋,院里已经长满了各种青草,阵阵青草香扑鼻而来,是很自然的味道,让人瞬间觉着亲切起来。灶屋旁的窖口已经塌陷,原来住人的几口窑洞也变得破烂不堪。门楼和木栅栏门不见了踪影,院墙上爬满了青苔,只有院子里的杏树一年比一年高大,窖口旁边的那棵核桃树已经长得比崖畔还高。原来门楼在的地方长了几棵酸桃树,茂密的树叶挡住了整个院子,像一块天然的屏障守护者院里的花草树木。看着眼前的院落,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有门楼的老屋和童年。时间仿佛会停止,我看到了那个坐在牛轭上荡秋千的小男孩,无忧无虑,奶奶在灶屋烧火做饭,父亲在杏树下抽着烟锅。
责任编辑:龚蓉梅
中国铁路南宁局集团柳州工务段 李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