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兰（散文）

    雨后，河边走。忽见大片的白摇曳于葱绿之上，若漫天飞雪悄然而至，片片白羽微颤于九月的天空之下。

    瞬时，只觉眼前一亮，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哦，葱兰，这九月里不灭的灯盏，季节深处飘来的小小白帆。因为有你，秋日的背景上，少了萧瑟，多了明媚。仿佛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嬉闹着，奔跑着，忽而回头，璨齿一笑，于是，整个河堤上，串串笑声滚来滚去，朵朵笑靥娇喘微微……

    还记得，初见葱兰，是在抚琴大道的花台里。彼时不知是花，以为是日常食用的香葱。想是哪位眷念故土的婆婆，在儿女们的催促之下，离了相伴一生的菜园，郁郁进城来，若失根的浮萍，没着没落。某一日，偶见花台边空着一片土，皱纹一展，喜滋滋颤巍巍撮一把葱头埋下。风一吹，雨一洒，绿嘴嘴冒出来，噌噌地长，绿油油水灵灵，似软软的绿围巾松松系在花台的脖颈上。

    当青幽幽的香葱绽出了洁白可爱的小花，方知这有着细长叶片的绿植是花而非菜，且有一个极妥帖又好听的名字——葱兰。葱兰，兼具葱的外形兰的气质，念一念，便觉唇齿生香。青葱少年，豆蔻年华；蕙质兰心,美韶容,何啻值千金。当葱与兰相遇，这份无言的美好，真真胜却人间无数。长长的茎端上，六瓣白瓷片一样的花瓣包裹着一个嫩嫩的金黄色花蕊，青白相衬，素净淡雅，清澈明亮，分明就是素衣女子，盈盈掀开季节的帘幕，款款捧出一杯琥珀色的新酿，与岁月把盏，与未来言欢。

    此刻，夏日已远，凉风之中，争奇斗艳的草木之花渐渐落幕。季节的舞台上，天高云淡，秋水秋色连秋岚。仿佛为了打破越来越深的沉寂，一夜之间，素日默默无闻的葱兰忽然开了，一茎两茎，一朵两朵，不约而同地，花台边，河堤上，大片大片的白摇曳起来，生动起来，明媚起来。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优美的旋律在耳旁响起，无尽的愉悦涌上心头。哦，那从山中归来的人，带回的应该就是葱兰吧。小小的一株，承载着多少眷眷之情。怀揣一份美好，种下一份期待，朝朝眷顾，夜夜想念，终有一日，花开簇簇，满庭芬芳。

    身为花中君子，兰历来是文人的挚友，画家的爱物。她高洁，清雅，若绝代佳人，幽居深山，空谷幽香，与世无争，极具谦谦君子的人格魅力，深得胸怀洁净之人的眷顾与喜爱。我不知道，葱兰是否也是其中之一，但她的精神与气质，无疑完全担得起“君子”二字。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一厢情愿地认为这“秋兰”就是葱兰，幽渺洁白，纤尘不染，像极了高洁傲岸的情怀。心怀美政，行吟泽畔的诗人，采了大把大把的香草，把江离芷草披在肩上，把秋兰结成索佩挂身旁，向着渐行渐远的楚国泣血歌唱：哦，君王，我心若兰，永远永远洁白芬芳……

    一生清喜，一生洁白，如雪飞舞，如玉莹润。葱兰，低调内敛，肆意浩荡，纤小而坚强，无闻却博大。喜欢阳光，也耐得住阴凉；不管栖身于庭院小径，还是聚居于绿地林下，不怨不尤，不忮不求，静静生长，默默蓄力，只为有朝一日，为长养过的土地献出自己全部的生机。

    无意中得知，葱兰又名风雨兰。风雨兰，于风雨中独展俏颜，多么美丽的名字，多么美丽的花。风雨算得了什么？凋零算得了什么？依旧要美美地开，美美地笑。在季节深处，高高擎起一盏不灭的灯，向着荒芜开战，向着萧瑟行进。素雅何须脂粉染，清香偏喜散秋风。

    风又起，雨又来。风雨之中，葱兰恣肆地开，整个河堤淹没于起伏的花海。徜徉堤上，若月下渡河，梦中踏浪。白浪胜雪，月光流泻，仿佛世间所有的白奔涌而来，在青葱的底色上缓缓荡漾……

    责任编辑：龚蓉梅

四川南充市蓬安中学教师 王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