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气温适宜,我在书房,看着阳光从外面射进来。
阳光这东西,在忙碌的平时,何曾认真打量过他?现在他走到我的书房里来,爬到我的腿上,给我能量,也试图告诉我,眼睛要从里往外看看。
我的书房狭小,很简陋,书不多,但明显可见有的书却至今没有拆封,他们整齐排好队,等待主人的临幸。主人,就是我,似乎很乐意摆出王的架势,之前几番巡视,终于过门而不入,空留“后宫”痴痴地望。我的虚荣心在未开封的书里荡漾。阳光把我识破,不顾一切行进到书架上,他是无私的,广阔的,富有同理心的,他的手伸向书脊,给书以抚摸。他把臂膀伸进书缝里,给书以拥抱,他的热量就像手帕,承接未开封之书的委屈的泪,轻拭,揩干,可能还给他们以激动人心的激励,比如,“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承认,跟伟岸的阳光相比,我仅是光中的一粒尘,而“和光同尘”则是我最高的追求。
再往外,透过窗户,是阳台和木栏杆。木栏杆的栅栏本来是三维的,被阳光投射在阳台瓷砖上,塌缩成二维的平面,但他的十二格栅栏还在,亮部和暗部对比强烈。阳光是一位手艺精准的切割师,把瓷砖的阳台,平均切成十二个斜块,他又变成一个压路师,驾驶着没有马达声的压路车将路面碾得平平整整。这最方便蚂蚁了,他不再需要绕一大圈度过栅栏,他只需要在阳台上经历十三次的灰暗和十二次的明亮,这对他来说,或许只是戴着一个VR设备,玩了一场紧张的小游戏。
再往外看,是稻田。稻已经结穗,穗已经弯腰,稻子的叶是深绿的,稻穗是青黄的,叶子像孩子,手把长枪,直刺天空,稻穗像家长,为孩子的失礼而极力抱歉。太阳收录这样的场景,洒下来光,虽然稻田足够大,稻子足够多,但阳光无远弗届,以更大维度的慈祥淡去家长的紧张。这样的慈祥水稻可以承受,竹林可以承受,但人类不能承受,于是农人在阳光下戴上竹的斗笠。
更远处,就是竹林了,竹林在山脚,往上是不高的后山。后山本来是平地,离太阳太远了他想,于是隆升,呈金字塔型,仿佛这样可以聚焦光的能量。这些太阳都看在眼里,但不予理睬,山有些失落,本来他的胡子每天都打理,整座山也都岩石裸露,白净得很,后来他自我放逐了,于是胡子邋遢,绿树覆盖,松果下落。
再更远处,没得看了,我又看回我书房,看回我自己,我的腿现在还热的,可等会儿光就退去了,从书缝中抽身,穿过玻璃,把阴影还给栏杆,掠过稻子,隐没在山的另一头。如果那时我没起身,可能会一个人坐在黑暗中。
责任编辑:谢宛霏
浙江苍南县江滨实验小学教育集团渎浦校区教师 李孝湖